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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第一個進入拉薩的西方女性,竟然比洛克資歷還深

文/高彬彬 圖/網絡

亞歷山大莉婭·大衛(wèi)·妮爾,一位神話般的傳奇人物。

當約瑟夫·洛克還在夏威夷大學任職時,她已經秘密潛入進西藏,并受到班禪喇嘛的接見;當洛克開辟著名的“洛克線”時,她已經在藏地輾轉14載后回到法國,著手整理關于藏地的著作,轟動歐洲。

她是學者,更是行者。一生漂泊,大部分時間給了藏地。自取法名“智燈”,至今,她的精神著作,仍是影響后來人的智慧明燈。

亞歷山大莉婭·大衛(wèi)·妮爾。圖片來源:網絡

妮爾的一生堪稱傳奇。法國著名女探險家、記者、作家、藏學家、東方學家、歌劇歌手、共濟會會員,“法國第一位佛教徒”、“無所畏懼的探險家”、“第一位到達拉薩西方女性”、“神秘主義者”、”西藏與西方之間的橋梁”、“白喇嘛”……諸多頭銜加身,每個頭銜都與西藏割舍不開。

最難得的是,在那個女性難有作為的年代,她孤身一人來到神秘而陌生的東方,進行自己所向往已久的探險。幾十年的時間里,她接連造訪印度、錫金、中國日本、朝鮮等地,其中更是5次深入藏地,此為身體探險;她迷戀佛教,為此不惜拋棄原有的宗教信仰,取法名“智燈”,輾轉喜馬拉雅山區(qū)、藏地,甚至在青海塔爾寺修行,實際體驗佛法的博大精深,此為精神探險。

1927年,身著喇嘛服的妮爾。圖片來源:alexandra-david-neel.fr

她一生都對西藏乃至中國都充滿了無限的熱愛、崇拜和敬佩,將畢生的精力用于在西藏及其附近地區(qū)的探險和潛心研究西藏學乃至東方學中的許多科學。她的一生,堪稱勇氣、智慧、執(zhí)著的一生。

她對東方如此崇拜,以至于當時歐洲的許多人都稱她為“長著白種人的皮膚和黃種人的心靈”。

定西

1868年10月24日,妮爾出生于法國南部郊區(qū)圣曼德。童年時代,妮爾的家教甚嚴,父母對她都很嚴格,她幾乎是在修道院里度過了“早熟而悲傷的少女時光”。但她最喜歡的書籍卻是著名科幻作家儒勒·凡爾納的科幻小說,幻想有一天能夠超越小說里英雄人物。她思想獨立,喜歡冒險,向往奔赴遠方的探險,這與她的家庭氛圍截然不同。

童年時代的妮爾。圖片來源:alexandra-david-neel.fr

妮爾的這種天性在五歲時就表現出來了——就在家人離開布魯塞爾之前,她獨自“逃跑”,經過廣泛的搜索之后,才被一名警察找到。1885年,當妮爾十七歲時,她再次離開家,這次是乘坐火車從布魯塞爾到達瑞士,然后獨自徒步穿越阿爾卑斯山脈的圣哥達山口,到達意大利馬焦雷湖(Lake Maggiore)。憂心的母親不得不前往馬焦雷湖將身無分文的女兒帶回家。

1886年,妮爾離開修道院,前往布魯塞爾皇家音樂學院學習鋼琴和歌唱,第二年即獲得女高音的一等獎。1888年,她前往倫敦學習,在最高社會學會(Society of Supreme Gnosis),她結識了美國著名民族學家、原始社會歷史學家和進化論的代表人物摩爾根夫人,后者將她介紹給神智學會的創(chuàng)始人布拉瓦茨基夫人,她的神秘思想對妮爾有著重大影響。她利用神智會的圖書室和大英博物館的藏書,開始研究東方思想,這些古典哲學和文學作品,更激發(fā)了她去東方游歷和探索的欲望。

少女時代的妮爾。圖片來源:wikipedia.org

第二年,妮爾回到法國,開始在法國公學院和高等研究應用學院學習梵文和藏文,師從于當時法國著名的印度學和中國學家席爾宛·烈維和愛德華·???,這時她接觸到了西藏的翻譯經典,在梵文、神智學、神秘學、秘傳學諸領域中都取得了很大的成績。她就這樣萌發(fā)了將來成為一名東方學家(主要是藏學家)、佛教徒和佛教學家的念頭。她在剛剛興建的吉美東方博物館度過了相當長的“快樂時光”,迷戀于佛教壁畫和御座上菩薩祥和、沉思的面容,盡情地、自由地接納東方文化的滋養(yǎng)。

1889年,妮爾皈依佛門,成為一個佛教徒。

1890年—1900年這十年,是大衛(wèi)·妮爾生命中發(fā)生重大轉折的時期,她從安靜的圖書室和靜默的佛像面前走出來,走到真實的東方世界里,直面她所熱衷研究的佛教、哲學思想,開始了終生漂泊的生涯。但她也為此而付出了沉重的代價,放棄了在巴黎大學和法蘭西學院等高等學府中的學業(yè)以及在吉美博物館的科研工作。

尼泊爾騎馬的妮爾。圖片來源:lefigaro.fr

1891年,她終于如愿以償,遠赴印度旅行,先后在印度和錫金學習佛教經典,潛心學習吠檀多派教理。妮爾本來對佛教發(fā)源地印度十分向往,但當她看到佛教在印度已瀕于絕跡時,感到非常失望。就在這時,她聽說在喜馬拉雅山那一面的世界屋脊上,竟然還有個外人罕知的神秘的佛教世界。于是,強烈的好奇心和對佛教哲理的追求,使她迫不及待地登上了去高原考察的旅程。

1893年,妮爾首次到達印度與中國西藏的邊境,卻無緣進一步探訪,因為當時這里已被英國侵略軍控制,而且基本是對外國旅行者封閉的。但她首次接觸到了已經作過大量研究的藏族人,首次領略了自幼就憧憬的西藏的山川美景和風土民情,從此就魂牽夢繞。她后來在日記中寫道:

說真的,我思念那并非我的故鄉(xiāng)的地方,它上面的草原、荒漠、終年不化的積雪,還有那湛藍明亮的天空,這一切時??M繞在我腦際……使我著迷著魔。

橫亙在妮爾面前的,除了綿延不斷的喜馬拉雅山山脈,還有無數的哨卡。圖片來源:wikipedia.org

之后她回國,開始將全部身心投入到東方學的研究上,并陸續(xù)發(fā)表了一系列著作。1910年,妮爾獲得法國公共教育部的一次赴亞洲考察以重返印度的機會,8月9日,經過數月的準備,妮爾乘坐“那不勒斯號”輪船出發(fā),到達錫蘭,開始了漫長的西藏探索之旅。

出發(fā)前,她告訴丈夫只用一年半就會回來,誰知這一去竟是14年。

五次入藏,終圓夢拉薩

妮爾在1911年11月16日離開錫蘭赴印度,1912年2月到達加爾各答,后在印度貝納雷斯(印度的圣城)研究梵語。第二年,為了進一步研習佛法,她前往錫金皇家修道院,在那里她結識了該國精神領袖Sidkeong Tulku Namgyal,并與他成為朋友。她頗費心血的搜集、研究和翻譯了西藏那膾炙人口的格薩爾史詩,后來出版了《嶺地格薩爾超人的一生》這部名著。這是西方學者最早對格薩爾的系統研究之一。

妮爾在錫金。圖片來源:alexandra-david-neel.fr

此后她游歷當地寺院,拜大喇嘛為師,并在喜馬拉雅山南側山腳下一個僻靜處修建了自己的“和平隱修室”,在那沉思、修煉,學習佛家tummo(即精神內熱的實踐方法),長達一年零八個月之久。

我本能的感應到,矗立于我面前的被森林覆蓋的大山和比它們更高、更遙遠的大雪山的背后,確實存在著與其他任何地區(qū)都截然不同的地區(qū)。

喜馬拉雅山山脈。圖片來源:wikipedia.org

1912年6月,妮爾初次目睹了青藏高原的面貌:

緩慢地向高山口攀登,這極具誘惑力。在我的面前忽然間又出現了茫茫無垠而又神奇的西藏高原,而在遠方以一種朦朧的幻景為界,標志則是一種戴雪冠的淡紫色和橘黃色山峰的混沌外貌。 這是多么令人永世難忘的景致??!它使我流連忘返,寧愿永遠置身于這種嫵媚的景色之中。

之后妮爾幾次想進入西藏南部,但都由于哨卡重重而沒能成功。1914年,妮爾結識了15歲的庸登喇嘛,并收為義子,這個曾求學西方的小伙子也成為她日后游歷西藏的忠實伙伴。

妮爾和庸登。圖片來源:duerkennstmichnicht.wordpress.com

四次失敗之旅——為了進入西藏,妮爾抓緊學習藏語,并努力融入當地人的生活。1916年7月13日,妮爾在未經允許的情況下,由庸登和另一名仆人陪同著,翻越喜馬拉雅山進入了西藏。她首先參觀了著名的寧瑪巴佛塔扎什倫布寺。1916年7月16日到達日喀則,受到班禪喇嘛的召見。

他非常友好地接見了我,鼓勵我繼續(xù)從事自己的藏學研究。為了方便我的研究,他提議在附近給我安排一個留宿處。

與班禪喇嘛的合影,攝于1916年。圖片來源:alexandra-david-neel.fr

妮爾的西藏之行,引起英國的不滿,因為她未經英國人的允許進入了西藏,這在當時是英國人不能容忍的。英國駐錫金官吏比爾在傳教士們的慫恿下把她驅逐,限她于14天內到達大吉嶺,否則將被強行驅逐出境。她萬般無奈只好離開。

妮爾為了研究小乘佛教,于1916年1月9日到達緬甸參觀了金寺、養(yǎng)鰻池和隱修院。離開緬甸后又經新加坡赴日本,再到達朝鮮,后來又到達中國。在北京柏林寺逗留數月后,她離開北京到達青海的塔爾寺,并于1918年7月~1921年2月間一直居住在塔爾寺,整整兩年零八個月。

上個世紀初的塔爾寺。圖片來源:wikipedia.org

據她記載,當時塔爾寺共有3800名喇嘛,她每天都觀賞喇嘛們的宗教儀軌、說法和舞蹈。妮爾完全沉浸于學習和修持之中,每天早上練習三昧坐禪,完全以西藏人的方式生活:煮茶、洗漱、讀經和翻譯,晚上的全部時間都用于寫信。當時她已50歲了,仍不停地向《法蘭西信使報》和《法蘭西晚報》投稿。

1919年春,盡管拉卜楞寺剛剛遭到士兵們的搶劫,她依然游覽了塔爾寺附近的不少佛寺,尤其是參觀了納木宗尼庵。為了作長途旅行的準備,她經常作每天步行40公里的練習。1921年1月,塔爾寺因受土匪和暴動者的騷擾而動蕩不安,妮爾于2月5日離開了塔爾寺。

1921年在甘孜,被霍爾地區(qū)頭人簇擁著的妮爾。圖片來源:alexandra-david-neel.fr

1921年~1923年間,妮爾一直在中原與西藏之間的茫茫戈壁沙漠之中游歷,試圖進入西藏,到達拉薩,但都沒有成功。當時的西藏,一方面由于西藏人禁止外國人進入那里,另一方面由于英國人企圖壟斷進入該地區(qū)的特權,讓妮爾很難進入西藏。

她首先繞過了西藏的整個東部地區(qū),到達了打箭爐(康定),企圖通過商隊向拉薩前進。由于被人識破,她又從羌塘返回,接著在川康、安多等人跡稀少、未知的“禁地”,尋求通往圣地拉薩的通道

1921年6月,妮爾進入了西藏腹地,她相繼以一名空行母、女云游喇嘛、女活佛等變化不定的身份面貌出現,沿途為人祝福、占卜、治病等。后來在經過一個崗哨時被認出她是歐洲人,企圖把她投入監(jiān)獄。她被釋放后,又遇到了多種困難,既無法賣掉自己的牲畜,又不能解雇傭人,再加上河水暴漲,妮爾筋疲力盡,最終在甘孜患急性結腸炎而臥床。于是她決定去巴塘看病,但由于該地區(qū)爆發(fā)了戰(zhàn)爭,無法通行,最后在藏族軍官的陪同下在玉樹度過了7個月,考察了附近地區(qū)。

身著藏服的妮爾。圖片來源:alexandra-david-neel.fr

在玉樹期間認識的英國軍官暨后來的著名藏學家喬治·佩雷拉建議她去泊龍藏布江一帶進行考察探險。妮爾以此而確定了她的入藏路線,但同時也受到了密切監(jiān)視,只好沿怒江西岸前進。由于她攜帶的照相機等物品被藏族士兵發(fā)現,因而導致了這次入藏旅行的失敗。

之后妮爾返回青海,考察了扎陵湖鄂陵湖,游覽了雅礱江黃河的源頭,在1922年~1923年的冬季一直在那里生活。就是在此地,她與初到中國青海旅行的美國探險家約瑟夫·洛克相遇,并與他一直保持著友好關系。

“乞丐母子”,終遇拉薩——1923年10月20日,妮爾和庸登到達云南的蔡宗(Tsedirong)小鎮(zhèn)。至此,妮爾已經在西藏和周邊地區(qū)探索了差不多八個年頭。

這一次,妮爾另有打算。

瑪尼堆和牦牛,典型的西藏元素。圖片來源:alexandra-david-neel.fr

10月23日,一個晴朗的早晨,妮爾離開蔡宗小鎮(zhèn)傳教士的住所向西藏進發(fā):不到拉薩,寧可死!她已經不止一次發(fā)過這樣的誓。

現在,中國秋天那種炎熱的太陽仍在深藍色的天空閃閃發(fā)光,山上始終枝繁葉茂的樹木似乎在發(fā)出邀請,而我們似乎也在表現出從事一次簡單的旅行。

妮爾和庸登聲稱是要去山上采集植物標本,并且將大部分行李留在村子里,以防止別人懷疑。此時妮爾已經55歲,庸登已24歲,在妮爾的計劃中,他們將以母子相稱。為了使數年前剪短的頭發(fā)達到一條辮子的長度,她按照藏族女子流行的做法,將牦牛尾和頭發(fā)編在一起,

為了使棕色頭發(fā)與牦牛尾的烏黑色相協調,我用一塊略加溫的漢地墨來摩擦自己的頭發(fā)。

妮爾在穿越西藏赴拉薩時化裝成乞丐,返回加爾各答后拍照留念。圖片來源:alexandra-david-neel.fr

她皮膚曬得黝黑,而且又用磨碎的木炭涂面,再加上耳朵上的大耳環(huán),這些徹底改變了妮爾的相貌,完全如同一名真正的藏族女子。為了保證能到達拉薩,他們對裝備進行了嚴格篩選,只保留了必不可少的裝備。

出發(fā)時,我們僅帶了一頂薄棉布的小帳篷,鐵樁子和繩索,以及為了替換靴子底而需要的一大塊未經鞣制的產自西藏的皮子;一大塊能讓我們避免睡在潮濕或寒冷的光地上的粗紗布,一把被派作多種用途的刀子(這是任何西藏旅行者裝備中必備的重要組成部分,對于我們尤其如此)是我所保留的惟一一件沉重物品。此外,酥油、糌粑、茶葉、少許干肉等,就已經有了相當的重量。但一想到要攜帶這些負荷物在夜間攀登上大雪山,并加快腳步沿陡峭山麓行走時,更增加了我的害怕情緒。

妮爾還在腰帶及衣下藏了金銀和紙鈔,在背囊中攜帶了指南針、鐘表、手槍、相機等違禁物品。炊具也很簡單,只有一口小鍋、一個木碗和一個鋁碗、兩個湯勺和裝著一把長刀和兩雙筷子的皮口袋。

她選擇了與普通轉山的藏族人幾乎完全相同的裝備,而與當時西方探險家的裝備截然不同。

開始前幾天,妮爾成功實施了甩掉向導的計劃。她先是在一個山谷要求扎營,讓一位向導去砍柴,然后對另一位向導聲稱她的腳受傷了不便前行,決定在此停留一個星期,研究當地的植物,請他不必再跟隨。待砍柴的向導回來后,她又派他去別處送信。這樣兩名藏族人從不同的路回去,不會在路上碰面——計劃成功了,她和庸登兩個人終于可以輕松上路。

為避人耳目,兩人晝伏夜行。在竹卡山口,突逢暴風雪,從晚上八點一直下到凌晨兩點,

我們已迷失在迤邐的山巖崩塌出的羊腸小道上,不由自主的沿著腳下崩塌的巖石向下滑滾。

長發(fā)的妮爾。圖片來源:alexandra-david-neel.fr

好在有驚無險。當兩人好不容易找到地方休息時,妮爾又感知到了危險。

朦朧中我似乎看到在距我們只有數步遠的地方,有一只長著閃爍磷光眼睛的動物正窺伺著我們,其脖子伸得長長的,用鼻子不斷地嗅著空氣。一個激靈,我醒了過來,并清楚地看到其帶花斑的毛皮,它的體型不算太大,我覺得可能是一只小豹子。

妮爾沒有叫醒庸登,她凝視著這只優(yōu)雅可愛的小動物,并喃喃地對它說:

小朋友,我曾經非常近距離地看到過比你大得多的森林之王,睡覺去吧!祝你幸福愉快!

幾分鐘后,“小朋友”似乎聽懂了妮爾的話,游逛著離開了他們的露營地。

妮爾在藏區(qū)。圖片來源:alexandra-david-neel.fr

之后,妮爾和庸登沿著薩爾溫江(即怒江)逆流而上,途中幫助一名遭遺棄的老人“升到西方極樂世界”去了。她穿過塔那哨所,翻過一座座險峻的山口而到達了北托寺,一路上完全靠在莊園、寺院行乞和請求留宿來生存。

帕隆藏布江源頭的山谷里,庸登不慎跌入溝壑,扭傷了腳踝和膝蓋,彼時的帕隆藏布江還未有人涉足,茫茫無人區(qū),傷筋動骨是十分危險之事。無奈之下,妮爾只得攙扶著庸登回到之前容身的地穴修養(yǎng)。第二天,妮爾下山求助,但無功而返。

當天晚上,因為怕耽誤行程,庸登讓妮爾拋下他獨自前行,

您就自己走吧,設法自己逃命吧。您不要認為要對我的意外負責,出現在我們身上的一切事故的原因都在于我自身。這一事故是我本人連同我的身、語、意在本世或此前數世中行為的報應……

妮爾沒有理會。誰知第二天庸登可以站起來了。妮爾為他做了一個簡易的“丁”字拐杖,兩人繼續(xù)前行。但此時他們已經幾近斷炊。雪已經下了“65個小時”,并且還在下。

庸登。圖片來源:alexandra-david-neel.fr

圣誕節(jié)當天,在一個牧場的馬棚里,按著庸登教的方法,妮爾不得已將用來替換鞋底的皮子混合著極少的酥油和糌粑熬了湯,勉強度過了一個圣誕。

她首次與神秘的波巴人(波密人)接觸,覺得這些人很親切。波巴土著人請她喝茶并布施給一些食物,喇嘛庸登則為這些人打卦。當他們到達卓洛村時,村民們簡直不相信在大雪封山時越過了阿尼山口,所以把他們視為能創(chuàng)造奇跡的人,加倍向他們布施。

母子二人最后在德母渡過了雅魯藏布江,到達江達,那里有一從拉薩通向昌都的郵路,從這條路妮爾最終到達了拉薩。歷時4個月的艱苦跋涉,妮爾終于實現了自己到達拉薩的夢想,成了進入拉薩的第一名西方女子。

即使已經到達了拉薩,妮爾也不敢暴露自己。為了不引人注目,她故意住在貧民窟中的一座半坍塌的破房子里。

妮爾與藏族人的合影。圖片來源:alexandra-david-neel.fr

晚上睡覺時,她問庸登:

現在是否允許我說,我們已贏得這盤棋里呢? 神必勝!一切平安!

庸登回答道。

隨后妮爾又意識到一個嚴峻的問題,

我非常幸運地到達了拉薩,我的任務中最困難的部分已經完成,但要想結束這場戰(zhàn)斗,尚有許多事要做。我現在的任務是想方設法留在這里。

所幸她并沒有被認出,只是被當地人認為是拉達克人(指西藏西部的拉達克人)。她用8天時間跑遍了拉薩這座不大的城市,遍訪布達拉宮、大昭寺、小昭寺、宇妥、拉薩河、丁杰林、策墨林、巴那郡、八廓街羅布林卡,她的記述成了研究這些地方歷史的珍貴資料。

由于不敢拿出自己的相機拍照,因而放棄了收集寶貴照片的大好機會。妮爾讓一名土著攝影師為她與庸登在布達拉宮前留影紀念。

庸登、妮爾和一個藏族小孩在布達拉宮前的合影。圖片來源:iter.org

妮爾在拉薩逗留了兩個月,期間恰逢藏歷新年,他們擠在穿羊皮袍子的朝圣者當中,拜謁大昭寺,觀看驅趕替罪羊“老工甲布”的儀式。

西域那神妙絕倫的太陽照耀著這里的風景,從而更加強了他們的色彩,使地平線上的淺白色山峰也閃閃發(fā)光。一切都顯得很激動,充滿了光芒,似乎正準備變成火光……這是一種使人永遠不會忘記的場面。僅僅這一點,就對我為欣賞它而忍受的疲勞做出了豐厚的報答。

一生的藏地情結

1925年5月,大衛(wèi)-妮爾回到闊別14年的祖國,她受到了英雄般的歡迎。報界和新聞媒體紛紛刊登她的照片和文章,學界競相邀她去作報告,作講座,歐洲各國請她去訪問、演說,形成了一股“大衛(wèi)·妮爾熱潮”。一時間,妮爾成了舉世矚目的名人。她在這期間發(fā)奮寫作,著書立說,先后創(chuàng)作、出版了《一個巴黎女子的拉薩歷險記》(1927)、《西藏的奧義和巫師》(1929)、《喇嘛五智》(1929)、《嶺地的格薩爾超人的一生》(1931)等著作。

1946年,法國迪涅家中,妮爾在整理資料。圖片來源:alexandra-david-neel.fr

法蘭西共和國總統加斯·杜梅格也成了《一個巴黎女子的拉薩歷險記》一書的崇拜者,此書是他愛不釋手的著作之一,他甚至準備以國家的名義把這名“巴黎女子”再派遣到世界上她愿意去的任何地方。

而對于到達拉薩這件事,妮爾一方面稱這是她一生中最難忘的日子,另一方面又說:

既使有人給我百萬法郎,讓我在同樣條件下重新開始這樣的冒險,我確信自己也不肯這樣干。

但她言不由衷,后來始終念念不忘返回西藏。

1937年,妮爾在中國。圖片來源:alexandra-david-neel.fr

1937年1月26日,將近70歲高齡的妮爾再一次重返中國,并與庸登居住于北京?!捌咂呤伦儭鼻跋?,她來到藏傳佛教圣地五臺山修行,打算“從外部”來研究藏傳佛教。之后戰(zhàn)亂升級,她和庸登又輾轉回到了四川打箭爐,途中丟失了大批藏學著作手稿和其他資料。

1938—1944年間,由于抗戰(zhàn)時期歐洲郵寄中斷,妮爾一直被困于康地,打箭爐遍布逃兵和難民,她只好躋身于英國傳教區(qū)中生活6年,潛心于科學考察和寫作。我國著名學者任乃強、李安宅等聞訊后,發(fā)動學術界接囊相助,使她得以安心于研究工作。許多年后,當她回憶起這段往事時還激動不已。

抗日戰(zhàn)爭期間的妮爾,因轟炸失去一切之后,攜其僅存的行李。圖片來源:alexandra-david-neel.fr

由于戰(zhàn)亂,她終究沒能重返西藏。

1946年7月1日,妮爾與庸登在法國政府資助下再次返回了巴黎,并再次引起轟動。之后,她與庸登一直居住在故鄉(xiāng)迪涅,潛心著書立說。

1961年—1963年,當西方出現一股反華逆流時,妮爾憤然評擊了所謂的“黃禍論”。她于1964年出版了《中國4000年的開拓史》一書,敘述了中國疆域版圖的形成歷史,對中國維護祖國統一的行動一直予以同情和支持。

“冥想堡壘”是妮爾的最后一個家,現在已成為博物館和大衛(wèi)·妮爾基金會的總部。圖片來源:buddhistdoor.net

1965年1月,她的護照到期,還強烈要求務必再換一個,即使在此時也仍然抱著再次赴西藏旅行的希望。1965年2月3日,她用漢文寫好了自己墓志銘,并公公正正地抄好掛在其寢室墻上:

向偉大的哲學家大衛(wèi)·妮爾夫人致敬。這位女精英獲得了極其豐碩的哲學知識,把佛教和佛教教義儀軌引進了歐洲。

1969年9月8日,法國南部城市迪涅的一個清晨,在101歲生日的前夕,亞歷山大莉婭·大衛(wèi)·妮爾坐在椅子上悄然逝去。直到去世的前幾天,她還擬定了一個經過拉薩,穿越川、青藏區(qū)到北京的旅行計劃。

100歲的妮爾。圖片來源:alexandra-david-neel.fr

98歲生日時,她曾親筆寫下這么一段文字:

我應該死在羌塘,死在西藏的大湖畔或大草原上。那樣死去該多么美好??!

但這個愿望終究是沒能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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