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太堡”的槍聲||作者李發(fā)旺
“印太堡”的槍聲
作者‖ 李發(fā)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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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發(fā)旺,甘肅省白銀市會寧縣甘溝驛鎮(zhèn)五十鋪村人,甘肅省白銀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會寧縣作家協(xié)會理事,文藝家評論協(xié)會理事,目前在報刊、雜志及網(wǎng)絡媒體發(fā)表小說散文80余篇,若干作品已入選書籍和征文獲獎。
1950年11月11日,位于甘肅省會寧縣北部,寒風颯颯蕭瑟,天地寒心悲涼,灰暗陰沉的鉛塊烏云壓在深溝大山之上,山巒深處隱藏著一座神秘的土堡。四面環(huán)山,像一口碗;碗底中心拔地而起,矗立著一座土堡,名為“印太堡”。
“印太堡”平面呈長方形,東西寬40米,南北55米,堡墻四角有堡墩,8米見方,堡外四周有堡壕。土堡雖有堡門,但堡門處于常年緊閉狀態(tài)。這扇神秘緊閉的堡門,仿佛隔離著陽世三間兩個世界?!坝√ぁ钡闹魅私型跷逄?,他主宰著這座高墻大堡的王牌,土堡對外防御性能極好,易守難攻。
一、戰(zhàn)前部署
甘肅省軍區(qū)警衛(wèi)團某連和會寧縣公安局干警奉命對王五田盤踞的土堡實施攻打,緝拿王五田。將士們一致認為,首先應該對其展開政治攻勢,傳達共產(chǎn)黨的優(yōu)待政策,“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勸其投降,以最小的代價解決問題。若此招不中,即果斷執(zhí)行第二方案——強攻。部隊首長指出,同志們要做好充分的思想準備,做最壞的打算,萬不可輕敵。同時派出精兵強將,暗中勘察土堡的周邊情況,哪里有一棵樹,哪里有一塊土疙瘩,都要標記得一清二楚準確無誤。根據(jù)已經(jīng)掌握的確鑿信息,同志們反復慎重地分析研判堡內(nèi)的復雜情況,最終敲定埋伏地點,選好突破口,定下了具體穩(wěn)妥的強攻方案:
第一步:突擊小分隊以土堡的西南角和西北角為突破口同時突襲,兩面同時以強攻的姿態(tài)給敵施加壓力,造成一個錯覺,然后把西南角作為突擊主攻,西北角為輔攻,在周圍埋伏的同志們強大火力掩護壓制之下,先在半墻打開一個能避一人的坎,接著四人一組,架起木梯,沖上堡墻,用手榴彈炸開女兒墻(遮擋墻),占牢制高點。
第二步:重火力壓制,四周打得堡墻上不敢冒出一根草,在千鈞一發(fā)之際,大部隊借助云梯一擁而上,突破堡墻,迅速穿插分割,控制土堡。
第三步:迅速解除堡內(nèi)武裝,保護無辜百姓,活捉王五田。
部署會議是在縣公安局秘密召開的,戰(zhàn)前未暴露任何蛛絲馬跡。各項準備緊鑼密鼓,幾個十多米長的木梯悄然在一個農(nóng)戶家中動工制作,繩索、鐵鍬、揚鎬、大錘、鐵鉗、木板等等早已準備妥當,槍支彈藥全部到位,防御工事因地制宜,傷員急救點聯(lián)系在農(nóng)戶家中。所有解放軍、公安干警還有地方民兵按兵不動秘密監(jiān)視,決不能讓一聲狗吠驚動這座惡貫滿盈罪惡累累的土堡。白天有兩個偵察兵在當?shù)刈舻呐浜舷乱宰哂H戚的名義走過路過了神秘的土堡,受到了王五田手下爪牙的嚴密盤查,最終沒有引起敵人的懷疑,他們隨走隨擬定了主攻的位置與方向,確保萬無一失地攻開這座高墻大堡。據(jù)當?shù)匕傩仗峁┑木€索,聽說王五田和殺人不眨眼的土匪馬三十七關系很鐵,并且最近有來往,對此亦有所防范。
二、負隅頑抗
解放軍、公安干警如天降神兵,神不知鬼不覺穩(wěn)穩(wěn)當當包圍著土堡,王五田插翅難飛。解放軍首先采取用喇叭輪番喊話,敦促王五田放下武器出堡投降。半個時辰過去了,土堡內(nèi)仍悄然無聲,像凝固了的一疙瘩鐵球,毫無繳械投降的跡象。好個王五田,還貓身躲在土堡墻哨樓處,時不時在女兒墻的彈孔眼窺視埋伏著令他膽寒的解放軍,看來這個“混世魔王”誓死不降。王五田負隅頑抗,從他的骨子里綻放出國民黨亂仗混戰(zhàn)年代培養(yǎng)出的軍閥團長的頑冥不化,不見棺材不落淚啊??磥砉ラ_土堡,一場惡戰(zhàn)在所難免。戰(zhàn)士們已經(jīng)義憤填膺,擦拳磨掌,士氣高漲,不管土堡有多高有多堅硬必須拿下,因為敵人是不會投降的,殘酷的戰(zhàn)斗現(xiàn)實擺在官兵們的眼前。
森嚴的土堡內(nèi)仍然沒有大動作,王五田為了給手下的幾十號人撐腰壯膽,他稍微鎮(zhèn)定了一下,干脆大搖大擺地踱步在土堡上的女兒墻內(nèi),然后調整驚慌失措的神態(tài),沉聲對手下兵卒們窮兇極惡地下起了命令:“弟兄們,槍上膛,刀出鞘,解放軍膽敢接近土堡,格殺勿論!”虎視眈眈地下完這道死令,還罵罵咧咧大搖大擺驢推磨似的在堡墻上轉悠了三圈,忽又下堡墻到主房門前跪下,對著在供桌上香煙繚繞的神塑像喃喃祈禱:“但愿神佛保佑眾位弟子平安,保佑‘印太堡’安然無恙,我會給您老人家重塑金身,翻建廟宇……”這是安慰鎮(zhèn)定心靈的唯一指望,然后仰天長呼:“老天啊,給我王五田和眾兄弟留條生路吧!”焦躁和頹唐掛在他的臉上,還裝出一副勝券在握的神態(tài)。
凄涼、悲觀、痛苦不堪的祈禱聲響徹大院,驚動“印太堡”的各個角落,王五田的士兵們?nèi)绱蚶愕碾u傻愣愣地待在原地,王五田側眼看著士兵們頭上冒著汗珠,褲子像篩糠似的抖動,個個面無血色表情。這一禱告,土堡內(nèi)頓時被毛骨悚然的氣氛所籠罩。王五田突然翻臉惡狠狠訓道:“誰要是膽小怕死,別怪老子的槍子不長眼,外面誰靠近堡子就殺誰!”然后把王八盒子槍朝天指了指,咬緊了牙骨握緊了拳頭。常言道搬兵不如激將,王五田又假惺惺地笑道:“弟兄們好好干,我給你們一人準備了一大盤子金條,讓你們都要富得流油!哈哈哈……”王五田朝天狂笑,一直笑得淚流滿面,匪徒們渾身冷汗不停地冒著……
一個小時過去了,埋伏的解放軍有點沉不住氣,然死寂沉悶像一張死人蓋臉紙覆蓋在“印太堡”的上空,叫人難以喘氣。“印太堡”內(nèi)毫無動靜,解放軍指戰(zhàn)員在“印太堡”不遠處的一個土坑內(nèi)準備實施強攻方案。
三、實施強攻
最終霸王硬上弓,實施強攻,一組四人,兩組八人分兩頭靠近“印太堡”墻根部,長木梯也已到位,在火力的掩護下順“印太堡”墻而立。西南墻角用人梯支起在半墻釘了鐵厥打了木樁,拴好繩索,在子彈打得千瘡百孔處開挖了,總不能比登月還難吧,接連三次四次才挖了個背篼大小的窩窩時,把三顆捆綁的手榴彈固定在土窩里,解放軍戰(zhàn)士迅速退下,拉動了掉下來的一根長線繩……“轟隆”一聲巨響,“印太堡”外墻角炸掉了一立方土,“印太堡”炸起的塵煙土霧像一道厚厚的堡墻,騰空而起。解放軍兩組人馬在煙霧和火力的掩護下同時躍堡,西南堡角和西北堡角同時兩人剛爬上“印太堡”墻頭,抬槍朝里掃了一圈子,意外發(fā)生了,氣急敗壞的王五田在一塊木板的掩護下,掂起機槍亂掃一通,三名解放軍當場犧牲,土堡下面的人員火速撤離,槍聲暫時停止,空氣又恢復一片死寂,凝固起來。
這時,東南角的哨眼處又貼著一張恐懼的臉,在窺探土堡外動靜?!鞍取钡囊宦晿岉?,堡頭上“哇”地一聲慘叫,腦漿四溢,王五田的匪徒又喪生一個,這是血中喪命帶來的可怕的震懾。罷罷罷,死歸死,我還活著,王五田心上說著。身經(jīng)數(shù)次戰(zhàn)斗場面的王五田惶惶不安的神經(jīng)快到崩潰的邊緣,他的確心力憔悴力不從心啊。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撤退——往哪里退?毫無退路?毫無退路啊——他眼巴巴地親眼目睹了兩個兒子死在血淋淋中,“印太堡”四面楚歌,王五田已經(jīng)魂飛魄散。土堡四面槍聲響起,驚炸了沉睡多年的“印太堡”。沙塵漫天,地動山搖,流彈在空中刺響著、尖叫著,氣勢逼人。隨著亂槍又有一名匪徒倒在了彈孔眼旁,王五田看著死掉的這名匪徒,死得跟兒子一樣殘啊。兩個兒子的死,對王五田是致命的粉碎性的打擊。戰(zhàn)斗陷入了異常的激烈苦戰(zhàn),雪上加霜的王五田像泄了氣的皮球,又忽地立起來像驚炸的狒狒,手提短槍對著主房供桌上敬奉的神像比劃著什么,像握著他那平時愛好的毛筆嫻熟地寫了幾筆心上的字。有誰還不清楚你王五田平生有一手強悍灑脫的毛筆字,筆翰如流,字字入骨,蒼勁有力,入木三分,可再好的毛筆字也難能改寫閻王爺?shù)纳啦荆⊥跷逄锏淖齑缴戏浩鸬陌讐A侵蝕著他的嘴皮,他用握槍的冰手擦了一把嘴唇,立馬像爆裂的豆莢綻出了紅色的血絲。他多么需要一口甘苦糖茶潤一潤嘴皮,塌塌燃燒焦躁的心火,然而已經(jīng)食之不得下咽,時不再來了!死神一步一步地向焦頭爛額的王五田逼近,他面如死灰絕望地抿嘴苦笑,悄悄地留下了長長的兩行熱淚,忽地,轉過頭去,又變了臉,用兇殘的目光掃了“印太堡”一圈又一圈,抬頭看天,鉗塊一樣的黑云掙扎地浮在“印太堡”的上空。他再次命令手下匪徒:“弟兄們嚴加把守,重賞不變,金條一盤,保證兌現(xiàn),決不食言!”
第二輪強攻又開始了。兩組人馬在兩角處同時進攻,木梯上剛剛爬上去的兩名解放軍不幸中彈犧牲,西南角半墻跟又用手榴彈炸了一番,土質十分堅硬,也沒炸出個眉眼。又是挖又是炸,一股土霧騰空而起,忽然間一名年輕力壯的解放軍腰系繩索從土堡角一躍而進,他兩手舉起兩把二十響盒子槍,火力不下于一挺機槍。緊接著又躍進去四位年輕力壯的解放軍戰(zhàn)士,可惜這四位英雄都壯烈地犧牲了!換來的卻是大部隊涌上城墻的決定性戰(zhàn)果,“印太堡”的女兒墻內(nèi)王五田及匪徒倉皇而逃,我解放軍順著這條繩索一下躍進去了二十多人,“印太堡”的土炮樓里還有三名頑抗的匪徒被當場擊斃。
這時,解放軍的機槍“突突”地叫響,干脆利落地機槍聲徹底敲響了“印太堡”大院的喪鐘,“印太堡”內(nèi)鬼哭狼嚎,王五田倒在供桌佛像下面的血泊之中,像一只卷縮的刺猬,生命終止,一切都煙消云散化為烏有。頑抗的匪徒已擊斃,其余都繳械投降了。“吱吜”一聲,沉重的“印太堡”大門開了,它向世人宣告過去罪惡滔滔的歷史已經(jīng)結束了,新的一天剛剛開始了,天空的云縫里擠出一束金燦燦地陽光溫暖地射在灰落落的堡墻上,4個小時的戰(zhàn)斗勝利結束了。一切都變了,唯有主房供桌上佛像前的香火還在茍延殘喘似的燃燒著……
1950年11月20日《甘肅日報》頭版花邊新聞欄,張靖亞報道(原文):“甘肅軍區(qū)某部于本月十一日在會寧北部經(jīng)四小時英勇戰(zhàn)斗,殲滅匪特王五田部,即殲滅匪特“西北反蘇剿共游擊第五師”總指揮部王五田及以下匪特二十名,斃匪首王五田等七名,俘虜十三名,繳獲輕機槍一挺,各種步槍十余支,手槍三支及火炮、大刀、劍等。給定西、靖遠、會寧三縣人民除了一大害,當?shù)厝罕娞刭洸筷牎盀槊駳场卞\旗一面。”報道介紹,王五田系當?shù)貛资甑拇髳喊缘刂?,曾任蔣匪軍團長,橫行鄉(xiāng)里,無惡不作?!?/p>
四、烈士陵園
據(jù)1994年版《會寧縣志》及碑文記載:1950年10月14日,定西地區(qū)公安局遵上級指示,會同定西軍分區(qū)、會寧縣公安局,抽調軍、警、民兵50余人,將大溝王五田的土堡包圍,在勸降無效后,11月11日凌晨,甘肅軍區(qū)警衛(wèi)團某連發(fā)起強攻,四個小時候戰(zhàn)斗結束,全殲守敵。擊斃王五田父子三人及其他匪徒共七人。
《甘肅日報》1950年11月20日作了報道,解放軍犧牲十一人,其中七位烈士長眠在大溝韓岔烈士陵園,陵園區(qū)內(nèi)翠柏挺秀,綠草如茵,環(huán)境優(yōu)雅,肅穆莊嚴。烈士陵園有紀念碑、烈士名錄碑,烈士名錄碑鐫刻著:王金鎖、胡吉祥、攀學榮、劉長有、成尚山、馮煥、周立水。還有四位烈士遺骨,已搬回原籍。
當你爬上堡墻,四下眺望,堡墻一角處還有無數(shù)的彈孔痕跡。而今,俯瞰這座雄偉壯觀的土堡時,不再是滿目蒼涼,而是樹木蔥蘢,院落良田。當你再到烈士陵園撫摸烈士名錄碑,再在心底讀一讀英雄們的名字,數(shù)一數(shù)犧牲的人數(shù),仿佛身臨其境,昔日的戰(zhàn)斗畫卷都歷歷在目,百年土堡上留下的不只是歲月,一個個土堡折射出不平凡的年代所發(fā)生的許許多多悲歡離合的人間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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