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河智庫 | 隋唐大運河汴河是隋煬帝和宋徽宗的悲劇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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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士中，安徽臨泉人。文學學士，法學碩士，媒體撰稿人，文化學者。安徽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中國民俗學會會員。宿州市隋唐大運河研究會會員，宿州市白居易研究會理事。在《今古傳奇》《名家名作》《華東理工大學周報》《江淮時報》《新安晚報》《拂曉報》《阜陽日報》及《新安晚報網(wǎng)》《天下時報》《百度頭條號》《皖人春秋作家群》等報刊網(wǎng)絡(luò)上發(fā)表散文、詩歌、小說、書評、人物專訪、文史文章等五十余萬字；在《中國勞動保障報》《華東理工大學學報(社科版)》《農(nóng)村經(jīng)濟與科技》《阜陽職業(yè)技術(shù)學院學報》等期刊及論文集上發(fā)表論文數(shù)十篇。參與地方文化研究著作三部。
自隋大業(yè)元年（605）隋煬帝開鑿?fù)?，至宋高?a href='/shaoxing/' target=_blank>紹興九年（1139年）、金熙宗天睿二年（1139）前后，汴河淤塞失去航運功能，作為隋唐大運河重要組成部分，汴河溝通了黃河、淮河與長江三大水系，發(fā)揮了極其重要作用。因為它是中國南北交通大動脈的必經(jīng)之河，是南北物質(zhì)交流和政治經(jīng)濟互補融合的關(guān)鍵渠道。
縱觀隋唐大運河存續(xù)年代和歷史功能，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其功能效力主要體現(xiàn)在大唐北宋，當然在隋朝就已顯現(xiàn)端倪，其中有些功能貫穿整個汴河通航期，有些功能顯現(xiàn)朝代特色。探討安徽段汴河功能價值基本能體現(xiàn)隋唐大運河功能特點，本文主要從史志記載、文人詩文以及現(xiàn)代考古幾方面來研究安徽段汴河在滿足統(tǒng)治者窮奢極欲和好大喜功自我需要方面的功能價值，以一觀隋唐大運河的總體功能之一斑。
通濟渠汴河以及其他運渠的開通，在當時極不發(fā)達和極不舒適陸路交通之外，提供了另外一種方便舒適的交通選擇?！盁鄞髽I(yè)元年，發(fā)河南諸郡男女百余萬開通濟渠，自西苑引谷、洛水達于河，又引河通于淮海，自是天下利于轉(zhuǎn)輸?！保ā锻ǖ洹肪硎颁钸\”》）在方便舒適的轉(zhuǎn)輸方式成為現(xiàn)實選擇情況下，統(tǒng)治者膨脹的內(nèi)心欲望借汴河等運渠得以釋放。
隋煬帝是為了滿足感官欲求還是為了客觀上溝通南北、加強中央集權(quán)，人們觀點不一，有部分聲音認為客觀上溝通了南北交通，促進了各地物質(zhì)交流，但多偏向隋煬帝窮奢極欲、巡幸江南之享受欲求，有關(guān)史志記載也無形中暴露了隋煬帝的內(nèi)心想法。
“大業(yè)元年三月辛亥（三月二十一日），發(fā)河南諸郡男女百余萬，開通濟渠，自西苑引谷、洛水達于河，自板渚引河通于淮。庚申（四月初一日），遣黃門侍郎王弘、上儀同于士澄往江南采木，造龍舟、鳳甗、黃龍、赤艦、樓船等數(shù)萬艘?！?（[唐]令狐德棻、長孫無忌、魏征等撰，隋書，帝紀第三煬帝上）
隋煬帝于大業(yè)元年三月二十一日開鑿?fù)浜髢H十天就派遣黃門侍郎王弘、上儀同（即上儀同大將軍、上儀同三司簡稱）于士澄到江南采辦巨木，營造龍舟、鳳甗(音yǎn) 、黃龍、赤艦、樓船等，數(shù)量達到數(shù)萬艘。四個半月后，即大業(yè)元年八月壬寅（十四日），隋煬帝興師動眾，浩浩蕩蕩，乘坐龍舟，率領(lǐng)內(nèi)宮眾多女人及一眾官員幸游揚州。
“八月壬寅（十四日），上御龍舟，幸江都。以左武衛(wèi)大將軍郭衍為前軍，右武衛(wèi)大將軍李景為后軍。文武官五品已上給樓船，九品已上給黃蔑。舳艫相接，二百余里?！保╗唐]令狐德棻、長孫無忌、魏征等撰，隋書，帝紀第三煬帝上）
船船相接，竟然長達二百多里，可見，隋煬帝游幸江都（今揚州）排場之大，場面之盛，而皇家及文武百官之用度又是一筆浩大的支出，相比修建通濟渠所造成的百姓疾苦與傷亡及民力透支更是有過之無不及。
這樣耗費民力透支民心的游幸活動隋煬帝愛此不疲，“（大業(yè)）六年春三月癸亥，幸江都宮?！保╗唐]令狐德棻、長孫無忌、魏征等 撰，隋書，帝紀第三煬帝上）“七年春二月乙亥，上自江都御龍舟入通濟渠，遂幸于涿郡?！保╗唐]令狐德棻、長孫無忌、魏征等 撰，隋書，帝紀第三煬帝上）
隋煬帝將沿通濟渠游幸活動當成家常便飯，不惜勞民傷財，置江山社稷于不顧，通濟渠終成隋朝滅亡之河。大業(yè)十一年（公元615年），隋煬帝幸江都途徑東都（今洛陽），大醉賦詩：“徒有歸飛心，無復(fù)因風力”，美人吟誦再三，隋煬帝“泣下沾襟，侍御者莫不欷歔”。至江都，復(fù)作五言詩：“求歸不得去，真成遭個春。鳥聲爭勸酒，梅花笑殺人”。（[唐]令狐德棻、長孫無忌、魏征等撰，隋書，卷二十二志第十七五行上）天下亂象已成，汴河為叛軍阻斷，隋煬帝再也沒有機會回到長安了。人之將死，其言也哀，“十二年春正月甲子，幸江都宮，”（隋書，卷四帝紀第四煬帝下）隋煬帝在江南繁華地迎來他生命終結(jié)之際是否想到他曾經(jīng)的瘋狂和遠離他視為草芥的子民？
隋唐大運河之開挖，多出于隋煬帝個人驕奢淫逸和游幸之需要，這種開挖消極傾向居于主導(dǎo)因素，不能淡化。作為隋唐大運河之重要組成部分的安徽段兩岸人們經(jīng)受苦難可謂深重，至今兩岸尚有相關(guān)傳說故事以及相關(guān)考古印痕，訴說著曾經(jīng)的歷史風霜。
而在北宋，前中期統(tǒng)治者對汴河漕運極其重視，及時疏浚與管理，保障了汴河漕運的順暢，對于維持其封建統(tǒng)治起了關(guān)鍵作用。而北宋末，統(tǒng)治階級利用汴河滿足私欲則造成北宋民心凋零以至走向滅亡，最終導(dǎo)致隋唐大運河之汴河的廢棄湮滅。
“自古人君玩物而喪志，縱欲而敗度，鮮不亡者，徽宗甚焉”，（宋史，本紀第二十二，徽宗四）徽宗皇帝聽信權(quán)臣方士讒言，在東京開封之東北建艮岳以改善都城之風水，為彰顯艮岳之皇家苑囿氣派，廣收天下花竹奇石，興起“花石綱”，擠占汴河漕運渠道，“自政和（七年，1117）訖靖康（1126-1127），積累十余年，四方花竹奇石，悉聚于斯，樓臺亭館，雖略如前所記，而月增日益，殆不可以數(shù)計。”（宋史，志第三十八地理一，京城京畿路京東路京西路）
上有所好，下必投其所好?！盎兆陬H垂意花石，（蔡）京諷（朱）勔語其父，密取浙中珍異以進。初致黃楊三本，帝嘉之。后歲歲增加，然歲率不過再三貢，貢物裁五七品。至政和中始極盛，舳艫相銜于淮、汴，號‘花石綱’，置應(yīng)奉局于蘇，指取內(nèi)帑如囊中物，每取以數(shù)十百萬計。延福宮、艮岳成，奇卉異植充牣其中。勔擢至防御使，東南部刺史、郡守多出其門。”（宋史，列傳第二百二十九佞幸，朱勔）蔡京為討好徽宗，暗中授意朱勔及其父，將江南珍異通過淮河、汴渠運至京師開封，到政和年間盛況空前，以至舟船相接，形成漕運專項——花石綱，還在蘇州設(shè)置應(yīng)奉局，專營花石綱，并借機套取國庫金銀無數(shù)，同時，“家本賤微，庸于人”的朱勔竟得以升遷，東南部郡守多為其親近之人。
朱勔極力討好徽宗，在江南及汴河上橫行無忌，天下人敢怒不敢言?！皣L得太湖石，高四丈，載以巨艦，役夫數(shù)千人，所經(jīng)州縣，有拆水門、橋梁，鑿城垣以過者。既至，賜名‘神運昭功石’。截諸道糧餉綱，旁羅商船，揭所貢暴其上，篙工、柁師倚勢貪橫，陵轢州縣，道路相視以目?！被ㄊV橫行汴河，拆水門，鑿城墻，甚至破壞糧餉運送，任意征用商船，嚴重騷擾汴河交通。然而多行不義必自斃，朱勔終于迎來當頭一棒。陳遘（gòu），字享伯，性情耿介，孝道友好，為人寬厚，忠于職守，徽欽時期朝廷重臣?！俺⒎蕉骄V餉，運渠壅澀，遘使決呂城、陳公兩塘達于渠。漕路甫通，而朱勔花石綱塞道，官舟不得行。遘捕系其人，而上章自劾。帝為黥勔人，進遘徽猷閣待制?！保ㄋ问?，列傳第二百六忠義二，陳遘） 時任發(fā)運使的陳遘，費盡心機引水疏通漕路，輸送軍餉，而氣焰囂張的朱勔打著皇帝的旗號滿載花石綱擁堵汴河，陳遘的官船不能通過，本來與蔡京之流針鋒相對的陳遘，逮捕朱勔，并向徽宗請罪?；兆诓粌H沒有責怪陳遘，還提升其官階，并對朱勔處以黥面之刑。然而，徽宗此時的似有所悟已經(jīng)遲了，暴亂反抗之勢風起云涌，北方草原民族的強勢碾壓已無力翻轉(zhuǎn)。
作為北宋花石綱遺跡，宿州市靈璧縣婁莊鎮(zhèn)古汴河兩岸大石，則是汴河花石綱運的有力證明。
南宋乾道五年(1169)十二月二日，跟隨舅父汪大猷使金賀正旦的樓鑰途徑靈璧，見“（靈壁汴河）兩岸皆竒石，近靈壁東岸（虞姬墓在古汴河西岸，汴河出靈城后漸而轉(zhuǎn)向東南，筆者注）尤多，皆宣政花石綱所遺也?！保╗宋]樓鑰撰，北行日録上，四庫全書集部別集類，攻媿集卷一百十一）此時距北宋操辦花石綱僅四十多年，樓鑰所見所言，應(yīng)該確實可信。無獨有偶，其在詩文集《攻媿集》卷一中有詩佐證：
靈壁道傍怪石
飽聞茲山產(chǎn)奇石，東南寶之如尺璧。
誰知狼藉亂如麻，往往嵌空類鑱刻。
長安東南萬歲山，搜抉珍怪窮人間。
汴流一舸載數(shù)輩，徑上艮岳增孱顏。
當時巧匠斲（zhuó）山骨，寘（zhì，安排，放置，同“置”。）之河干高突兀。
干戈動地胡塵飛，坐使奇材成棄物。
君不見黃金橫帶號神韻，不數(shù)臺城拜三品。
只今零落荒草中，萬古凄涼有遺恨。
木人漂漂不如土，坐閱興亡知幾許。
行人沉嘆馬不前，石雖不言恐能語。
詩中提及萬歲山、艮岳、汴流等北宋典型風物，更提到靈璧奇石，徽宗金帶披掛靈璧奇石而動之往事，金滅北宋，以及流露出北宋亡國后顯赫一時的花石綱之奇石沉寂荒草間的凄涼和感傷。
其后，明朝靈璧婁莊人王守謙亦在《樓子莊大石及兩岸奇石記》言：“樓子莊東半里許，岸南有大石屹立。高一丈，厚居三分之一，俗傳以為神物誕也。石以東，兩岸奇石相續(xù)。尾其后，有刻‘丁邑戊君’字者，則知為靈璧鳳凰山所產(chǎn)，而朱勔所領(lǐng)故物，偶遺于此者耳”，（[清]吳嵩，顧勤墉，纂修，康熙《靈壁縣志》卷八，藝文志）從石上刻字“當?shù)乜h城武姓人所獻”及文中描述，朱勔運送花石綱與陳遘相遇被抓，應(yīng)該與靈壁古汴河兩岸花石綱遺石聯(lián)系不大，即靈璧古汴河兩岸遺石未必是陳遘捕系朱勔并將其所運花石綱奇石掀翻至古汴兩岸之奇石。靈璧古汴河兩岸奇石可能是當?shù)爻袚幕ㄊV之一部分，挖之于當?shù)?a href='/shanshang/' target=_blank>山上而運送至汴河兩岸，以便運送花石綱船只來搬運，至于遺留汴河兩岸，乃因諸如徽宗醒悟冷落花石及朱勔等時事變故原因不再搬運而遺留。從此還可知道，靈璧汴河兩岸“花石綱”遺石，應(yīng)該采運于古汴河南北兩岸，如南岸樓子莊之齊眉山、窯山、龍山、虎山等山，北岸鳳凰山、磬云山、九頂山等山。
至于日常雜用之物，統(tǒng)治階級更是不厭其精，竭盡民力，通過汴河從南方運送至京，滿足窮奢極欲的生活。這可以從現(xiàn)代考古發(fā)掘出土文物而見一斑。在淮北， 1999年、2012年柳孜遺址兩次發(fā)掘近3000平米，除出土唐代沉船8艘、宋代沉船1艘外，河道出土唐宋時期瓷器、陶器、石器、骨器、銅器、鐵器等文物7000余件。2010年在濉溪大隅口和百善老街發(fā)掘河道約200平方米，出土唐宋瓷器數(shù)十件。在宿州， 2006年，市區(qū)西關(guān)步行街發(fā)掘運河遺址600平方米，出土唐宋瓷器、陶器、銅器、鐵器、骨器、石器、琉璃器、玉器等各類文物標本1400余件。2007年，宿州市環(huán)城河老城區(qū)發(fā)掘運河遺址500平方米，出土隋唐宋元陶瓷器2300余件。在靈璧，婁莊鎮(zhèn)二墩子運河遺址，發(fā)掘面積約300平米，出土瓷器、陶器、骨器、石器、鐵器、銅器等文物200余件及大量瓷片。2015年，在婁莊鎮(zhèn)小田莊運河遺址，發(fā)掘面積約1600平米，出土瓷器（占出土文物70%）、陶器、銅器、鐵器、骨器、石器等文物300余件。在泗縣段， 2012年，分別在泗縣曹苗、鄧莊、劉圩、馬鋪、朱橋、宗莊6地對運河遺址發(fā)掘，出土唐宋陶瓷器等大量文物。隋唐大運河遺址安徽段僅僅發(fā)掘極小部分面積，就出土大量隋唐北宋文物，這一方面顯示隋唐大運河通航期船運繁忙，另一方面反映運河南北物質(zhì)交流的頻繁。如果說，眾多物品為普通人家日用，那么更多一部分則為貴族階層使用，可想而知，對于封建統(tǒng)治者而言，作為貢品通過運河運送的瓷器、金器、銅器、絲綢等奢侈用品更是不可勝數(shù)。
汴河，從滿足封建統(tǒng)治者私欲意義上講，是隋煬帝和宋徽宗的悲劇之河。他們不恤民力，個體主義膨脹，將一條關(guān)涉國計民生的汴河當成自己肆意個人喜好的池塘，終釀成曠古苦果而為后世扼腕長嘆。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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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全國文史和學習委員會、政協(xié)安徽省宿州市委員會:《運河名城宿州》，北京:中國文史出版社，2012年7月第一版；
11.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濉溪縣文物事業(yè)管理局、淮北市博物館編著，主編宮希成,《柳孜運河遺址第二次考古發(fā)掘報告》（上中下三冊），北京：科學出版社出版，2017年3月第一版；
12.，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濉溪縣文物事業(yè)管理局、淮北市博物館編著，主編宮希成、閆紅，《汴水蘊物華——柳孜運河遺址出土文物》，北京：科學出版社出版，2017年3月第一版；
13.楊建華：淮北柳孜隋唐運河遺址出土的古陶瓷研究概述，《文物鑒定與鑒賞》，2014年第九期，第14-19頁。
來源：運河網(wǎng)
實習編輯 王偉
制作 曹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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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稿 暉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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