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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陵留圣跡 梓州增光輝（下）

魏 浩

牛頭勝跡今猶壯

三臺歷史上的第二處草堂，就是明朝萬歷年間由潼川知府張輝南組織修建的、位于城西牛頭山頂?shù)摹肮げ坎萏谩薄?/p>

《方輿紀要》載：牛頭山“在州城西南二里，形如伏牛，俯臨城郭，上有浮圖?！?a href='/minguo/' target=_blank>民國《三臺縣志》引《寰宇記》：“山在郪縣西南，高一里，形似牛頭，四面孤絕。俯臨州部，下有長樂寺，樓閣煙花，為一方名勝?！庇终f：“山舊有寨基，因民國十五年建中山公園，前山上城垣炮臺拆毀?！?/p>

查明朝嘉靖《潼川志》及之前的方志、筆記，均無牛頭山工部草堂的記載。

廣德元年春，杜甫懷著春天般的愉悅與惆悵登牛頭山覽勝，先后作《上牛頭寺》《登牛頭山亭子》和《望牛頭寺》，寫景感懷，慨嘆戰(zhàn)亂給百姓造成的流離失所。從此，梓州牛頭山這“一方名勝”更增憂時濟民的內(nèi)涵，文人學(xué)士游歷梓州、登臨賦詩，必懷少陵。

唐昭宗時，詩人李洞游歷蜀中，夜宿牛頭山即有“望空工部眼，騷亂廣文頭”（《秋宿梓州牛頭寺》）之句。北宋潼川知府李燾也感嘆：“潼川繞郭多名勝，都在少陵詩句中”（《望川亭》）。南宋人程公許《東川節(jié)度歌》亦曰：“恨無春色浮山外之杰句，空有帝鄉(xiāng)愁緒之孤忠。......向來牛頭著亭處，晴煙萬井歷歷明雙瞳?！薄按荷?a href='/fushan/' target=_blank>浮山外”典出杜甫《望牛頭寺》：“春色浮山外，天河宿殿陰”；“帝鄉(xiāng)”，指皇帝居住的地方。杜甫《承聞河北諸節(jié)度使入朝歡喜口號》說：“衣冠是日朝天子，草奏何時入帝鄉(xiāng)”。后句的“牛頭著亭處”、“萬井”，則出自杜甫《登牛頭山亭子》，“路出雙林外，亭窺萬井中”之句。

明萬歷甲戌年（1574），陳文燭奉命入蜀，督蜀學(xué)政（任四川提學(xué)副使），他自覺地擔當起整理蜀中先賢典籍、培修巴蜀文化遺跡的責任，以弘揚地方文化，彰顯圣朝教化。陳文燭本人博學(xué)工詩，對杜甫研究頗深，他評價杜甫：“老杜高名日月浮”（《同李修撰高大行飲浣花草堂》）；他曾先后指示地方大員對成都浣花溪草堂、夔州瀼西草堂和梓州草堂進行修繕或修建。

關(guān)于梓州牛頭山工部草堂修建一事，陳文燭《懷杜亭記》敘及較詳：“萬歷甲戌，不佞奉命督蜀學(xué)政，三試梓州（明代為四川布政使司所屬潼川直隸州），徘徊牛山者三。尋亭舊基，在寺之后，命張刺史創(chuàng)為工部草堂而記之。海內(nèi)通志移書嘉焉，謂兢兢衛(wèi)道，匪徒重詞人爾也?！?/p>

從這段記敘中，我們可以得知，陳氏為修建梓州工部草堂，他抓住每一次試士梓州的機會，多次到牛頭山踏勘、選址，后責成潼川州刺史張輝南抓緊時間完成工部草堂的修建，并宣明其教化、衛(wèi)道之良苦用心。

牛頭山工部草堂竣工后，知府張輝南請陳氏作《牛頭山工部草堂記》，以記梓州工部草堂修建經(jīng)過?，F(xiàn)將陳氏全文茲錄于下：

潼蓋唐梓州境，而牛頭山在郭門外，杜工部嘗登其上。所云：“五載客蜀郡，一年居梓州”是也。參知梁尚賢、憲使王元德，分鎮(zhèn)劍南，捐金度木，命刺史張輝南為草堂于山巔。余試過焉，刺史乞余記之。

嗟呼！公遭世變，飄零于蜀，或自綿而梓，或自閬而梓，坎壈之狀，千載流涕。而頌其詩者，輒興忠君愛國之思。即公在梓州詩，如“王侯與螻蟻，同盡隨丘墟。愿聞第一義，回向心地初?！弊诱皣@其詩入道，猶庖丁以牛入也，輪扁以輪入也。蘇氏知公乎？是公詩多于蜀，而妙悟于梓。公神其托茲山哉！天壤俱敝可也。

昔唐陳子昂，梓州人。公過射洪學(xué)堂，撫遺跡而吊焉。有盛世會一時，此堂豈千年之詠。若為今日而言者，則牛頭數(shù)椽與金華并峙，乃余之慨慕于公，奚啻公于伯玉哉？浣花瀼西，余業(yè)有記，而今又托乎片言，其有私感歟！若能飽公殘膏勝馥，而揚摧之，則余豈敢？

明朝行至萬歷，已有兩百多年歷史，政治腐敗，經(jīng)濟崩潰，潼川作為直隸州，要在牛頭山修建一處杜甫紀念館——牛頭山工部草堂，實屬不易。盡管提學(xué)副使（提學(xué)副使，就是提刑按察副使、提督學(xué)道的簡稱，一般為四品官，相當于主抓公安、教育的副省長）陳文燭發(fā)了話，知府張輝南也應(yīng)了命，但修建的錢財還得要陳提學(xué)親自出面動員高級官員帶頭捐款捐物，四面八方籌集資費，這才有了分鎮(zhèn)劍南的參知梁尚賢、憲使王元德“捐金度木”，慷慨解囊之舉。

這里順便說一句，“參知”，明代已廢，只是一種美稱。洪武九年（1377年），廢行省平章事、左右丞，改參知政事為布政使，以參政為布政使副職；“憲使”，御史臺或都察院官員奉旨監(jiān)察或外巡，均可稱憲使。

由陳文燭之《記》文可知，牛頭山工部草堂建成于明萬歷五年（1577年）之前。陳文燭，字玉叔，號五岳山人。嘉靖四十四年（1565）進士，萬歷二年正月至萬歷五年十一月，任四川提學(xué)副使。牛頭山工部草堂應(yīng)該是在陳文燭任職四川提學(xué)副使期間竣工并投入使用的。

順治元年（1644年）甲申十月，張獻忠屠戮潼川，牛頭山工部草堂亦毀于這次戰(zhàn)火，其存世不足70年。

乾隆四十八年（1783年），江南長洲人張松蓀繼任潼川知府，他喜愛登臨覽勝，對潼川古跡多有吟詠，然而他的《登牛頭山作》卻只字未及工部草堂?？梢?，一百多年過去了，牛頭山工部草堂早已湮沒于一片蒿草、荊棘叢中。直到清光緒以后，才有三臺士人王龍勛、王麒勛兄弟憶起三百年前牛頭山頂建有工部草堂。王麒勛《工部草堂》詩曰：“牛頭山頂?shù)褫_，片椽為公芟草萊。刺史賢能重儒雅，后先濟美光池臺。”

清末至民國時期，牛頭山淪為攻城略地的戰(zhàn)場和守軍的營壘，因此老百姓索性稱它為“牛頭山寨子”。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后，我國開始進入建設(shè)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國家的偉大轉(zhuǎn)折時期，鼎新革故，崇文弘道。三臺縣文化館在研究中發(fā)現(xiàn)，牛頭山上原來有個工部草堂，后毀于戰(zhàn)火，于是縣委、縣人民政府同意在牛頭山明代“工部草堂”遺址上重建梓州杜甫草堂。

1983年9月，三臺縣委宣傳部開始向國內(nèi)書畫名家征集書畫作品，以備杜甫紀念館陳列之用。眾多名家紛紛響應(yīng)，首批征集到周谷城、蘇步青、劉旦宅、蕭勞等作品50幅?，F(xiàn)梓州杜甫草堂，登記造冊的書畫藏品達230余幅。

1984年，杜甫草堂開工建設(shè)，1987年9月正式對游人開放。草堂占地面積一萬余平方米，呈南北三進院落構(gòu)成。草堂內(nèi)建有杜甫生平館、曲橋荷沼、少陵亭和詩史堂等。詩史堂食草堂的核心建筑，為木結(jié)構(gòu)抬梁單檐歇山頂?shù)钐谩Ｃ骈熈彘g，進深八柱七間。屋面覆蓋純青色筒瓦；檐口瓦當、滴水相間。正脊兩端置鰲尾，中心寶頂飾“二龍戲珠”卷潮紋。檐角高挑，凌空欲飛。詩史堂后園梅竹叢中，塑漢白玉杜甫站立全身雕像一尊。

2007年至2009年，三臺縣人民政府投資5000萬元對草堂外圍環(huán)境進行提升改造，在牛頭山修建了登云梯、石牌坊、詩圣廣場和梓州閣等。休閑攬勝，慕名吊古，漫步其中，亭臺樓榭，古樸典雅；佳木成蔭，如詩如畫；墨韻書香，清麗脫俗。

望君山上拾遺廟

在今三臺縣觀橋鎮(zhèn)望君村郪江邊，有一座山曰望君山。傳說廣德元年春，杜甫登州南七十里之高山，北望長安，思闕望君，揮毫大書“望君山”三字，此山因此而得名。

后人為紀念傷時憂君的杜甫，在望君山上修建了拾遺廟。清嘉慶《三臺縣志·望君山拾遺廟》載：“唐杜拾遺子美，避亂來蜀，留潼頗久，曾于邑南翼火鄉(xiāng)（鄉(xiāng)駐今三臺縣郪江鎮(zhèn)安居場）高山，望闕懷君，后人作石廟祀之。不知建自何時，其石柱有聯(lián)云‘此是西來一行者，每依南斗望京華’。字半剝蝕，可見年代已遠?！?/p>

1987年，三臺縣文物部門文物普查時，在望君山腰及山麓發(fā)現(xiàn)了宋明建筑遺存。1994年，在望君山腰古廟旁出土了一通北宋詩碑。碑文排列如下：

右蜀辭人、工部員外郎杜甫，游茲山乃有佳作。

山靈水怪每生云，朝暮虔誠稱望君。

空際煙霞連地出，人間樓閣與天鄰。

青龍作勢藏深綠，黃鳥銜花見異群。

堪恨相如休未得，又驅(qū)羸足卻回秦。

宣和辛丑孟冬月，管勾僧惟詳入石、逸人趙滿刻。

這首“佳作”是杜甫原創(chuàng)，還是后人假托杜甫之名的偽作，有待專家考證。

除此，在三臺還留下了很多跟杜甫有關(guān)的傳說，如杜甫在今東山公元野亭宴請姚通泉，而作《陪王侍御宴通泉東山野亭》《陪王侍御同登東山最高頂》。再，今北壩鎮(zhèn)涪江之濱的東江村有茶堵山，相傳寶應(yīng)元年重陽節(jié)，杜甫在此登山作《九日》：“去年更高郪縣北，今日重在涪江濱?？嘣獍装l(fā)不相放，羞見黃花無數(shù)新。世亂郁郁久為客，路難悠悠常傍人。酒闌卻憶十年事，腸斷驪山清路塵?！辈瓒律剿媲宕z碑亦有這樣的記載：“夫山之靈，莫過茶堵。想盛唐杜工部、大宋蘇長公，嘗聚廬托跡于茲，盤桓不去?！辈还苁敲耖g傳說，還是群眾性的自發(fā)建廟祭祀行為，體現(xiàn)的都是歷代三臺人民對杜甫愛國憂民精神的繼承與弘揚，對“集大成者”的詩人的崇敬與緬懷。

草堂留勝跡，梓郡增光輝。梓州的靈山秀水、深厚文明，為杜甫晚年的詩歌創(chuàng)作提供了廣闊空間，而詩人留下的梓州足跡和梓州詩篇，是其饋贈給三臺人民的殘膏勝馥，她承載著一個詩人的偉大靈魂和高尚人格。

杜甫堅定的人生態(tài)度，推己及人的仁愛精神、憂國憂民的危機意識等人格品質(zhì)，正是中華民族性格中最優(yōu)秀的部分。因此，在建設(shè)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強國的新征程中，我們要把繼承傳統(tǒng)文化與弘揚時代精神有機結(jié)合起來，不斷用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滋養(yǎng)自己，要多讀經(jīng)典、多讀杜詩，讓詩圣的光輝點亮我們的精神生活，做一個有益于人民的時代新人。

（全文完）

【歷史文化】少陵留圣跡 梓州增光輝（上）‖ 魏浩

來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辦公室

作者：魏 浩（四川省三臺縣政協(xié)干部，綿陽市政協(xié)特邀文史研究員，三臺縣人大特聘文史專家；《中國鄉(xiāng)村》雜志認證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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