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消失的雷神廟》連載

上部 唐詩

離離原上草

（16）

豈有此理，快將這妖婦的嘴堵上，萬先生捶胸頓足的喊道。此時的她對草兒已經不是單純的失望了，而是一種深深的厭惡。萬先生打斷了眾人的興致，讓這幫人失去了更多的談資和演繹的素材。面對此情此景劉源開只能低著頭，責怪自己的懦弱，他相信這種愧疚會折磨的他后半生不得安穩(wěn)，但又無可奈何。人們對于后面張老爺的表演，大家已無心觀看，張老爺舞了還不到一個時辰人已經散去了大半。

當夜幕再次拉開的時候，這里就只剩雷神廟和雷神石上的草兒了，天冷得出奇，連看守草兒的莊丁也回去了，他們不相信會有人來救這個淫婦。而劉家這會卻燈火通明，像過年一樣。在張老爺的提議下，劉家雖然出了這等敗壞門風的丑事，但劉家大義滅親不徇私情的舉動一定要宣揚出去，所以劉家得請方圓百里的鄉(xiāng)紳好好的慶祝一下，以掃晦氣！

而此時的草兒在石頭上望著漫天的餛飩黑暗的烏云冷得瑟瑟發(fā)抖。但她并沒有感到害怕，這一天里她想了很多之前沒想過也想不到的事情，時而憂傷時而遺憾時而也感到驕傲。就在此時，身后傳來一個人的腳步聲，這腳步熟悉又感到急促！在萬籟中極為明顯，還沒等那人靠近，草兒先發(fā)問道：“是誰”那人沒有回答，腳步聲卻更加清脆了，“你是人還是鬼？”草兒再次問道，那人還不做聲，草兒又想到喊人，可看這四下還能有什么人。

那人來到石頭背后，發(fā)出“咔咔咔”的聲音，這顯然不是人的聲音，而是斧頭和石頭撞擊的聲音，“你不想活了敢砸雷神石？”草兒喊道，那人還是不作聲，草兒心想先不管這人是誰，雖說是在救我，其實卻是在害我，若是明天我不在了，豈不跳進黃河洗不清了？不能讓他這樣下去了，草兒喊道：“你要是再不說話，我脫身后第一個就把人供出去?！闭l知那人還是不說話，放下斧頭靠在石頭背后吁吁地喘著粗氣，這時從雷神廟背后的小路上又傳來一陣新的腳步聲，那人大概是聽見了聲響，哐當一聲丟了斧頭拔腿就跑。

新來的腳步聲，大概察覺了上面的動靜，腳步聲變得緩慢起來，草兒已經緊張的感覺不到冷了，她對著前面的黑暗喊道：“你是誰”那人走進草兒，又繞到石頭背后看了半天，確定無人后才走到草兒跟前揭下面罩對草兒說：“少奶奶我是萬興??！”“萬興，你怎么來了？”“老爺叫我先給你送點吃的?！薄笆钦l讓你來的？”草兒問，“是老爺！”“我來之前是不是有人來過了？”萬興問道“是啊！”草兒說。

“你知道是什么人嗎？”

“不知道，死活不肯說話”

萬興又繞到后面看了看，在不遠處發(fā)現一把利斧在閃著微弱的光，似乎比自己這把還利索些，他心想那人不管是誰，應該也走遠了吧！

他繞到前面對草兒說：“老爺讓我救你出去，讓你遠走高飛以后別在回來了，這是你的盤纏？”萬興蹲在地上放下包裹說道。

“萬興你不能這樣做，你要是這樣，明天豈不是所有人都覺得我是個不干凈的人?！?/p>

“你要不走，凍死餓死在這里，他們就會覺得你是清白的了嗎？”

“不！你不能，我寧死也不離開”

“少奶奶你就聽我的吧！”

萬興拿起斧頭賣了的剁了起來，草兒忙對萬興勸道：“這可是神石通靈性的，砍它可是要遭罪的”

萬興心里只有老爺的命令，根本顧不得草兒的勸解，他邊剁邊說道：“我才不信那些，就在鎖鏈快開的瞬間”

萬興發(fā)現眼前猛地一束亮光飛來，像是一把鋼刀迎頭劈了過來，整個大地都開始劇烈的晃動，巨大的力量把他甩到了一邊，順著山體滾了下去。而雷神石的底下的土層瞬間撕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把石頭生吞了進去，萬幸的鐵鏈已經松動草兒也被剛剛這股力量從石頭上甩了出去滾到了山體的另外一側。地震了，山下的村子里傳來了一陣陣的嘶吼，末日般的絕望籠罩了整個夜空，黑色的夜空也被漸變成了白色。大地張開了無數個血盆大口，又緩緩的合上，沒有人知道有多少人被吃了進去。

村里所有的房屋無一幸免，劉家的大廳里舉杯換盞、激戰(zhàn)正酣的鄉(xiāng)紳們還沒回過味來就被垮塌的房屋壓在了底下，有些人甚至還以為自己還在睡夢里。劉源開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天以后了，他被村里幸存的人從瓦礫中刨了出來，他對那場大地震和緊接著無休止的余震一無所知，醒來看著滿世界的廢墟和灰頭土臉的鄉(xiāng)親第一句話是：“我-我-這是在夢里吧！”

他見跟前的人表情凝重，下意識的朝自己的四肢使了使勁感覺動起來甚是吃力。歇息了好一會，他才勉強爬起來問道：“我-我的兒-兒子和孫-孫子呢？”“劉老爺你放心他們都活著暫時由張寡婦照看著”聽到這個消息劉源開長吁了一口氣，緩了片刻又問道：“那我老婆呢？”身邊的人都神色凝重的沉默了，這會他家長工萬興剛弄了桶凈水走了過來，面對劉源開的發(fā)問滿臉愧疚的說：“夫人她，她去了？”“怎么回事”劉源開幾乎瘋狂的站了起來，說話也不結巴了。在萬興的記憶里劉源開說話不結只有三種情況，一種是正式場合、還有一種是悲傷另一種就是在氣頭上，現在三種情況遇上兩種，萬興一時沒有忍住帶著哭腔說道：“那天晚上，我被甩到了山下等我醒來的時候，村子里的房子全都塌了，我來到咱們院子里拼了命的挖，多虧了少奶奶眼尖才把您給找見?！薄澳欠蛉四?？”“要不是夫人爬在你的身上，恐怕……”

原來那天晚上劉源開心情不好喝得爛醉，丁氏過來欲把他扶走不想遇上地震，丁氏憑著最后的燭光看見屋頂即將倒下，下意識的把他推到在地，自己來不及躲閃夾在房頂和椅子中間，這才為劉源開贏得生存的空間，聽到這里劉源開已經泣不成聲了。至于家寶和傳義那會正好在院子里玩耍也算躲過一劫，但當晚的那一幕卻成了家寶心中的一道揮之不去的陰影。

第二天早上，正在一場噩夢中掙扎的草兒，被一滴晶瑩的露水刺醒，如透明的氣泡把她裹挾到了人間。死里逃生的她回到村里，人們看見她猶如神明，而她恰好順水推舟把活著的人組織起來去搜尋有可能被救活的人，包括被壓在茅房里的張老爺。當十日后韓墨齋縣長領著人到雷神廟視察災情看到這里僅僅有條的場景的時候，也對草兒的表現贊嘆不已，還特地給了她嘉獎，告訴草兒這場地震世界震驚，她的表現也將震驚世界。果然草兒的事跡登上了本地的報紙，被北京、上海的好多家報刊轉載，至于她那天在雷神廟前的誓言也變成了過去式沒有人再會提起。災難是過去了，會不會再來誰也不敢說，死了的人再也活不過來，而活著的人還要繼續(xù)活著面對這滿目瘡痍的生活。

（未完待續(xù)）

作者簡介

千里，原名董鵬，1988年生人，平涼市文學愛好者，出版有長篇小說《西陽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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