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的末日: 中國黑幫衰亡史
一個得意者眼中的黃金時代,卻也是他們,毀滅的深淵。
01
1931年6月10日,上海。
作為上海灘黑幫三大亨之一的杜月笙,此刻正享受著生命中的高光時刻。這一天,他費時一年多營建的杜氏家祠正式舉行入祠典禮,幾萬人的儀仗隊,浩浩蕩蕩、延綿達數(shù)公里之長,紛紛來給這位上海灘的黑幫大佬祝賀捧場。
從國民政府的軍政要人蔣介石、張學良、何應欽、孔祥熙,到國民政府兩任前總統(tǒng)徐世昌、曹錕,到大軍閥段祺瑞、吳佩孚,乃至國學大師章太炎,著名書法家、國民黨元老于右任,法國駐滬領(lǐng)事館領(lǐng)事甘格林,甚至日本駐滬日軍司令坂西利太郎,當時的黑白兩道,無論中外,都紛紛托人送來厚禮,來給這位江湖大佬捧場子。
▲1931年,杜氏家祠落成慶典的合影之一。
在這場祝賀賓客及事務(wù)人員高達幾萬人的入祠典禮中,杜月笙連續(xù)擺了幾天的盛宴招待各路賓客,而其他伙食酒水的準備,更是前后達一個月之久,可見人員盛況。
1931,這是一個,中國黑社會的巔峰鼎盛時代。
但對于這種繁華盛世,當時,作為上海灘三大亨之一、仍未叛國投敵的張嘯林,卻有著清醒的認識,早在1927年大革命時代結(jié)束后,張嘯林就有了某種早熟般的預感:
“我敢保險,不出三年,黃浦灘要變成一個新世界,賭與土(賭博、鴉片),恐怕要給他們連根鏟除?!?/p>
02
盡管正享受著自己的輝煌時刻,但張嘯林和杜月笙暗地里都有一種憂慮:民國的亂世中,某種他們無法左右的力量,正在裹挾著他們,走向毀滅。
早在1927年協(xié)助蔣介石血腥“清共”之后,杜月笙從心里,就覺得某種隱隱的不安,為此,他從經(jīng)濟上和政治上都做了兩手準備:
為了應對現(xiàn)代化的浪潮,經(jīng)濟上,他把自己正是巔峰時期的黃賭毒事業(yè),開始部分轉(zhuǎn)型去做正當?shù)臓I生,開始從全力經(jīng)營黃賭毒,轉(zhuǎn)向兼顧投資金融、船運、棉紗、面粉、瓷器等現(xiàn)代工商業(yè)。
▲上海灘黑幫三大亨:左起:杜月笙、張嘯林、黃金榮。
政治上,面對“你方唱罷我登場、城頭變幻大王旗”,國民黨、共產(chǎn)黨,以及各路軍閥和日本人、各個列強勢力交織的民國亂世,杜月笙也開始了分散“投資”:對于自己昔日血腥清洗的“共匪”,他也進行了巧妙“贊助”:
對于共產(chǎn)黨員楊度,他機智地予以保護;在杜月笙的默許下,楊度的寓所,甚至一度成為中共的秘密接頭點;杜月笙還與中共的特工領(lǐng)導人潘漢年進行合作,掩護過周恩來的堂弟周恩霪,并收中共黨員、電影明星金山為關(guān)門徒弟。
抗戰(zhàn)時期,支持抗戰(zhàn)的杜月笙又以中國紅十字會副會長的名義,組織向八路軍無償援助1000個荷蘭進口的防毒面具,并且要求在上海的全權(quán)代表姚惠泉,為中共募集教育文化經(jīng)費;杜月笙并且公開表態(tài):決不使部下妨礙中國共產(chǎn)黨的救國活動。
03
在這場民國的亂世中,黑幫、黑社會,是一股各種政治勢力都積極拉攏、不敢輕視的實力派:國民黨利用它管理亂世,共產(chǎn)黨對它積極“統(tǒng)戰(zhàn)”,日本人軟硬兼施,但作為黑幫,杜月笙,對于自己的時代定位,顯然有著某種清醒的認識,因為他的黑幫前輩們,在革命時代中的遭遇,已經(jīng)開始讓它心生畏懼。
早在辛亥革命時期,各種夾雜著黑幫色彩的會黨和幫派,就是辛亥革命時期的重要主力軍,孫中山本人,更是在1904年在美國加入了洪門致公堂,并開山堂“大陸山”,奠定了他本人在洪門中的大哥地位;而1905年成立的同盟會,從本質(zhì)來說,其實也屬于洪門屬下的一個分舵;可以說,在辛亥革命時期,會黨和幫派,無論是出錢還是出人,對革命都是有過大功勞的。
但在1912年民國成立后,當加拿大維多利亞致公堂在第一時間致電臨時大總統(tǒng)孫中山,提出要回國參政的時候,對此,孫中山非常尷尬,并予以了拒絕。
革命與會黨扯到一起,需要的時候固然是好,但眼下革命勝利了,說出來,實在不雅。
當時,國內(nèi)各地的革命黨也心有戚戚焉,于是,在各地革命黨的默許下,革命黨人開始對各路會黨進行大規(guī)模鎮(zhèn)壓:先是湖南都督、湖南洪門領(lǐng)袖焦達峰被殺;接著哥老會成員、四川都督尹昌衡也叛變,并對四川全省的會黨進行鎮(zhèn)壓;在廣東,參加過多次革命的洪門領(lǐng)袖許雪秋、黃明堂、關(guān)仁甫也紛紛被解職或鎮(zhèn)壓。
▲被歷史有意無意模糊的是,孫中山也是洪門的大哥級人物。
在江西,革命軍政府發(fā)布了《解散洪門、三點、哥老會之公告》;在云南,蔡鍔的“懲治律”規(guī)定:“凡群眾合立公口,開山堂,歃血定盟,結(jié)拜兄弟,圖謀不軌者,從左之區(qū)別處斷:首魁處死刑”。
難登大雅之堂的會黨成員們尷尬地發(fā)現(xiàn),辛亥革命后,不僅是革命黨,就連民間的輿論,也都對他們嗤之以鼻,他們儼然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二次革命失敗后,孫中山逃亡日本,準備組建中華革命黨,并且再次動員洪門人士加入,此外,孫中山再次致信美洲的洪門,準備進行第三次革命募款,對此,感覺被孫中山等革命黨欺騙了的洪門人士回信說:
“先生衰時則倚庇于洪門,盛時則鄙屑洪門,避之若浼。今盛而復衰,又欲與洪門親密。先生休矣?!?/p>
04
盡管會黨復雜多變,但仍然是一種,需要“統(tǒng)戰(zhàn)”和可利用的“革命”力量。
中共是如何對幫會開展統(tǒng)戰(zhàn)工作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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