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輝 文/圖

瑪納斯縣蘭州灣鎮(zhèn)有一個地方叫小李莊。據(jù)說民國初年，有一個李姓青年到此地開荒定居，因為他的年齡小于東邊的老李莊的那戶李姓村民，人們就稱這個地方為“小李莊”。

后來，這戶李姓村民遷到了縣城，但這個村莊卻迎來了輝煌，一度被稱為“小北京”，被當?shù)乇鴪F人稱為“軍墾第一莊”，成為新疆現(xiàn)代屯墾的“活化石”。

1952年春，新疆軍區(qū)后勤部運輸部門響應毛主席“屯墾戍邊”的號召，開赴小李莊一帶組建生產(chǎn)總隊，開始開荒造田，拉開了瑪納斯河東岸軍墾第一犁的序幕。

1953年4月，新疆軍區(qū)后勤部運輸部門從所屬的駱駝營、生產(chǎn)建設大隊、霍爾果斯運輸站等單位抽調766人組建三十團進駐小李莊設團部。新組建的三十團和之前成立的勞改支隊歸屬二十二兵團騎七師管轄，并在5月1日開工修建師部辦公樓。不久騎七師撤銷，勞改支隊和三十團整編為二十二兵團農(nóng)十師，小李莊成為農(nóng)十師師部，下轄三十團（團部設在小李莊）、勞改支隊（十戶灘、烏蘇）、二十八團（阿勒泰布爾津縣巴里巴蓋）。

1955年2月，農(nóng)十師撤銷（后來在二十八團的基礎上重建新的農(nóng)十師），勞改支隊和三十團劃歸農(nóng)八師。原農(nóng)十師師部辦公樓成為三十團團部辦公樓。1956年，三十團與勞改支隊合并，統(tǒng)稱農(nóng)八師三十團，團部遷往十戶灘九支渠——老王莊一帶。小李莊成為該團一營、被服廠、子弟學校的所在地。

這期間，小李莊進入大建設時期。這里先后修建了辦公樓、俱樂部、醫(yī)院、商店、食堂、招待所、學校等3萬多平方米的蘇式建筑；在這里開辦了磚窯廠、被服廠、面粉加工廠、造紙廠等；地方在此開辦了郵電代辦所、銀行儲蓄所、新華書店等；這里先后開辦過農(nóng)十師子女學校、農(nóng)八師子女一校、莫索灣中學、三十團子女學校、小李莊中學、農(nóng)業(yè)中學、小李莊師范學校、護士學校以及墾區(qū)各類專業(yè)培訓班。小李莊是培養(yǎng)石河子墾區(qū)干部、技術人才的搖籃，在這里培養(yǎng)了衛(wèi)生、師資、文藝、農(nóng)機等部門的大批人才。

軍墾戰(zhàn)士在這里先后修筑了大海子水庫、小海子水庫、夾河子水庫，開墾了數(shù)十萬畝良田。為了方便與外界的聯(lián)系，將瑪納斯縣城到小李莊15公里的土路鋪上砂石，這里第一次有了石子路面；同時，修通小李莊至十戶灘至老王莊的 “李十公路”，并貫通了從師部到各連隊的道路，從此蘆葦叢生的蘭州灣有了道路網(wǎng)。

白天，附近的農(nóng)民趕著馬車、毛驢車，拉著農(nóng)產(chǎn)品到小李莊交易，然后在這里買回日用品；那時別的地方還沒有通電，晚上一片漆黑，而小李莊因為有柴油發(fā)電機發(fā)電，夜晚燈火輝煌。每當俱樂部放電影，周圍的村民都趕來看電影……小李莊成為瑪納斯縣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副中心，當?shù)厝罕姺Q小李莊是“小北京”。

1970年3月，小李莊再次由新疆軍區(qū)接管，小李莊及其下屬生產(chǎn)連隊奉命移交水工團，其余單位遷往十戶灘（現(xiàn)147團）。從1971年起，小李莊一帶成為新疆軍區(qū)駐軍點和生產(chǎn)基地，先后有多個部隊在這里駐守。1989年，最后駐防的工兵九團撤離，小李莊交由新疆軍區(qū)后勤部管理，由于無常駐人員，這里逐漸荒廢成為舊址。2009年，新疆軍區(qū)后勤部將小李莊整體移交給147團。

2013年，小李莊被國務院列為第七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由蔣雯麗、王志飛主演，2017年10月首播的電視劇《花兒與遠方》，曾在小李莊取景。2016年，小李莊軍墾舊址搶險加固修繕工程通過國家文物局立項，工程自2017年5月開工，2018年10月徹底完工。

2014年10月下旬的一天，我第一次到小李莊軍墾遺址參觀，幸運的是小李莊修繕工程還沒有動工，我看到了小李莊的原貌。那一天正是夕陽西下，墻內外長滿荒草的小李莊軍墾遺址在秋風中更顯得蕭瑟。

小李莊破敗的大門緊鎖。大門北側院墻內有一片斷壁殘垣，從高大的門樓可以想象出當年這些建筑的壯觀。再往北的院墻外還有一片倒塌的建筑，我從這里的小隔間、水泥槽猜想這里可能是當年部隊或軍墾人的馬圈。

在等待147團管理人員的過程中，又來了一撥人，為首的是一個60歲左右的男子。這名男子激動地指著大門的一片殘垣斷壁說，那里原來是商店、醫(yī)院。他又指著大門外東南側一片棉花地說，那里原來是部隊的游泳池。我看到，這塊地低于周邊地平線，棉花已經(jīng)采摘，地里只剩秸稈，周圍地埂上長滿了紅柳、楊樹?？吹竭@廢池喬木，誰能想到當年的戰(zhàn)士們在這一池碧水中競游的場面呢？

我走向前詢問這名老同志的身份，他說他叫劉懷強，以前曾在這里的銀行、信用社工作好多年，后來到外地工作，好多年沒有回來了，這次是故地重游。

管理人員打開大門后，我們來到直對大門的一座小樓面前。小樓前有一個以前常見的那種圓形花壇，花壇里種的豆角苗已經(jīng)干枯，中間的一棵蘋果樹可能是當年的戰(zhàn)士們栽的。小樓有兩層，紅色鐵皮屋頂，屋頂留有通氣窗，水泥磚墻，小樓正面的標語只能模糊辨認出幾個字。

辦公樓西側約100米的院墻外有一幢蘇式大禮堂。禮堂門庭有四個大立柱，門庭上方有五顆紅色五角星，四顆小星圍繞著一顆大星，紅五星下邊寫著“1953”。這就是當年的俱樂部，是當年小李莊最熱鬧的地方。據(jù)劉懷強介紹，大禮堂閑置后，這里一度成了軋花車間，弄得不成樣子。

當年熱熱鬧鬧的大禮堂門前長滿荒草，大門臺階的紅磚都泛著白色的鹽堿。豈止大禮堂呈現(xiàn)出破敗，院子里到處都是荒草，許多樹木已經(jīng)干枯；舊址現(xiàn)存12棟較為完整的蘇式建筑，但是大部分的門窗已經(jīng)沒有了，殘存門窗上的油漆、墻壁上的涂料基本被歲月侵蝕殆盡，許多房屋已經(jīng)倒塌，只剩下斷垣殘壁。一處殘壁上隱約看到一些用紅油漆刷寫的不連貫的字，我仔細辨認后，將這段話復原了，原來是毛澤東《一九四五年的任務》中的一段話：“我們的一切工作干部，不論職位高低，都是人民的勤務員，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人民服務的。”

漫步在長滿荒草的小李莊軍墾遺址，我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當年戰(zhàn)士們在操場操練的身影，好像聽到被服廠車間里縫紉機忙碌的“噠噠噠”聲、教室里的朗朗讀書聲……

我的結對戶就在距離小李莊軍墾遺址5公里遠的四阜莊村，2018年后，我在不同的季節(jié)多次到小李莊軍墾遺址追尋當年先輩們在此奮斗的足跡。

由于在修繕，小李莊大部分時間的大門是關閉的。在不能進入院子時，我或騎車、或步行，不知圍繞著小李莊轉了多少次。

小李莊軍墾遺址處在瑪納斯河東岸，大門東側不遠處就是縣鄉(xiāng)公路，西北側不遠處就是瑪納斯濕地公園的“雁飛臺”景區(qū)。站在小李莊軍墾遺址西邊院墻外，就可以看到瑪納斯河與煙波浩渺的夾河子水庫。在南邊院墻外，我發(fā)現(xiàn)了多處地窩子遺址，這可能是當年軍墾戰(zhàn)士創(chuàng)業(yè)時住的地方吧。阡陌縱橫的田野，這是當年軍墾戰(zhàn)士忍著蚊子的叮咬，在“葦湖”中開出的良田，如今就像美麗的巨幅圖畫展現(xiàn)在我的面前。小李莊西邊、南邊的坡地上生長著許多胡楊，晚秋時節(jié)，一棵棵胡楊樹如火焰般耀眼，讓夕陽中的小李莊呈現(xiàn)出一種蒼涼之美。大門外東側的那個荒廢的游泳池仍然年復一年地種著棉花，周邊的一簇簇紅柳每到春夏時節(jié)就吐出粉紅色的花穗。

大院里的那一棟棟蘇式建筑煥然一新，黃墻紅頂，房屋的窗框也都裝飾一新，刷上了墨綠色的油漆，而且都裝上了玻璃，原來被磚頭堵住的窗戶，現(xiàn)在也都重新打開并換上了簇新的窗戶。

每次到小李莊，我都“足往神留”“悵盤桓而不能去”。看到小李莊遺址由蕭瑟破敗變?yōu)楣怩r亮麗，不知怎么的，我既感到欣喜又覺得悵然若失，我似乎在尋找失去的什么東西。在大門北側的墻壁上，我發(fā)現(xiàn)了一段已經(jīng)被涂料掩蓋的繁體文字，稍加辨認，原來是當年領導干部的一段號召性講話：

天山寒冰凍不僵勞動的雙手，戈壁的烈焰烤不干革命的意志，唯有緊跟總路線的方針，才能更快更好地建設社會主義，才能讓邊疆的生產(chǎn)與建設更進一步。

時間可以侵蝕世間萬物，但偉大的精神永遠不會被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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