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易貢到八蓋，最后到尼屋鄉(xiāng)，沿途10多天的行程，一路艱險，連綿不斷的群山，野生動植物的豐富，人與動物的和諧相處，一座座拉康的寧靜，一個個古村落的詳和，都給我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這是一塊尚待開發(fā)的探險旅游寶地。

“懸崖上搭梯子”的村莊

早晨，我在易貢鄉(xiāng)貢仲村附近閑逛，附近都是雪山森林，云盤在山腰，呈帶狀纏繞。我來到一家康巴姑娘開的茶館里，一邊喝甜茶，一邊詢問到八蓋的出行方式。她給我提供了三種：第一租車，一輛越野車每天最少要1500元；第二租馬，每天每匹馬最少100元，沿線公路不是很好，很容易摔下來；第三步行，沿線物資補給方便，能細細品味八蓋溝的原始叢林、村莊、神山、河流，只是花的時間比較長。權(quán)衡之下，我們選擇了租越野車。

首先經(jīng)過的是易貢藏布江上的一座大橋。這座大橋以前是溜索。當我談起易貢藏布江上的藤溜索時，現(xiàn)年32歲的駕駛員巴登說，他從小生活在易貢湖尾的貢仲村，易貢藏布江上原來架有無數(shù)根鋼溜索，爬溜索是常事。不過，他所見到的溜索已不是藤子，而是更加結(jié)實的鋼溜索，人坐在木框里，由牽引繩拉到對岸。

我們來到易貢湖尾，很快便進入狹窄的河谷地帶。通往八蓋的公路是在北岸高處修建的，景色絕佳，碧藍的河水，河灘上的冰川石，奇異的原始森林，飄渺的白云，若隱若現(xiàn)的冰川雪峰，不斷呈現(xiàn)在眼前。路邊的樹木高大，上面掛滿松蘿、寄生蕨、苔蘚等，足見這片原始叢林空氣質(zhì)量之好。河對岸的森林景色非常原始，沒有任何人類干擾破壞的痕跡，雖然森林讓人看著有些陰森恐怖，但有種引人走進去的魔力。

接著來到崗堆，這里曾是八蓋鄉(xiāng)的物資轉(zhuǎn)運站。從崗堆前行不到兩百米處，便見到一處新鮮的泥石流滑坡，路邊有塊標示牌“路基下沉限載10噸”。我們?nèi)r是春天，避開了雨季，若再晚一個月過來，遇上泥石流，堵上幾天也是常事。盡管這樣，巴登在下車觀看了上面的山體沒有危險后，才快速駕車通過。

接著轉(zhuǎn)過一道急彎，易貢藏布江一改易貢湖的溫柔，發(fā)出震天的咆哮聲，不可一世地向前奔騰。兩岸的山被劈成懸崖峭壁，高約數(shù)百米，仰首望去，只見在懸崖頂端盤旋的蒼鷹，小得如同麻雀。

我坐在副駕駛位置，從車窗向下看到的是幾十米高的陡崖，路基算不上結(jié)實，驟然緊張起來。巴登安慰說，這些路跑得多了，不會有事的。好在奇異的景色讓我分心不少，車輛的安全就交給巴登了，我對他還是很有信心。春天的河水碧藍，水花激蕩，頭頂不遠處白云飄飄，雪山叢林近在咫尺，沿途老樹盤根錯結(jié)，猶如來到一個“失落的世界”。

再往前走，便能見到一處從上百米巖石陡壁上跌落下來的瀑布，傳說蓮花生大師曾在這里洗浴，稱此為“蓮花生浴水”，這里也成為波密縣旅游局規(guī)劃的一處景點。巴登小時候，曾跟隨父親到八蓋溝打獵，山上野生動物繁多，有狗熊、獐子、山羊、四不象、猴子等。如今國家頒布野生動物保護法，明令禁止打獵，現(xiàn)在已見不到獵人上山打獵了。

上蒼在創(chuàng)造這懸崖陡壁的同時，也有意無意間在易貢藏布邊上留下一處處或大或小的平地。千百年來，人們充分利用這些平地放牧、農(nóng)耕、筑屋、打獵，生兒育女，形成一個個小村落。這些村落如同一顆顆珍珠，灑落在易貢藏布峽谷的兩邊。

在汽車的轟鳴聲中，國家投入巨資修建的八蓋公路在眼前不斷延伸，八蓋第一村——塔魯村終于進入了我們的視線。八蓋公路雖崎嶇險峻，顛簸難行，但給八蓋人帶來了希望，他們的生活也因此而發(fā)生巨大改變。

來到塔魯村時，看到村里多處插有經(jīng)幡，有些將松樹枝插在屋前，上面扎滿經(jīng)幡，屬典型的傳統(tǒng)小村落。村里干活的多是女人，皮膚既白又光滑，真是山好、水好、膚色好，八蓋出美女，也就不足為奇了。

八蓋在藏語里意為“懸崖上搭梯子”，正是對這里地理環(huán)境的真實寫照。塔魯作為進入八蓋的第一村，羊腸小道是它的標簽，被稱為“馬蹄下的孤島”。塔魯民間諺語“出門靠走路，照明靠油松”，是八蓋人未通公路前生活的真實寫照。

八蓋公路的修建，打破了這里千百年的沉寂，讓當?shù)厝罕姄]手告別了偏遠、封閉、貧窮和落后等字眼。嶄新亮麗的新居，二層水泥結(jié)構(gòu)的村文化室，硬化路面，隨處可見的汽車、拖拉機、摩托車，身著牛仔褲玩著手機的年輕男女，給塔魯村注入了強烈的現(xiàn)代氣息。

白云深處有人家

離開塔魯村，我們來到夏曲河畔的臥普村，好公路結(jié)束了。后面的道路崎嶇不平，碎石很多。易貢藏布江溫柔地流經(jīng)塔魯村后,又恢復(fù)了先前的桀驁不馴。

越往上游，河水越藍，藍到讓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行走沒多久，易貢藏布江就與滾滾而來的夏曲藏布江相匯，并溫柔地拐了一個拱字型的大彎。在拱型彎的左上角，易貢藏布中的泥沙經(jīng)過千萬年來的沉聚，形成了一個相對開闊的小平原。我們沿著夏曲藏布江逆流而上，翻過一座小山，臥普村就靜靜地坐落在這塊平原上，炊煙繚繞，麥浪滾滾，這里也是易貢國家地質(zhì)公園的一部分。

走進臥普村時，許多村民到山上參加宗教活動，我們便來到該村的貢松桑登曲林拉康，見到了拉康管理者桑登益西，他穿著寧瑪派僧人的紅色袈裟，還有幾名前來學經(jīng)的僧人。這里沒有一名在編的僧人，前來學經(jīng)的人也不多。

村里老支書索朗益西說，這里的土地神江布拉尊，是一座很高的大雪山，當?shù)卮迕穹Q其為玉拉神山，離村里大約有兩天的路程。每逢村里有重大節(jié)日，大家就前去轉(zhuǎn)山祭拜。貢松桑登曲林拉康的喇嘛們首先用酥油、糌粑做成土地神的樣子，然后將它的名字念出來，再焚香祭拜，念祈禱經(jīng)文，祈求江布拉尊土地神顯靈，讓村民遠離災(zāi)難，五谷豐登，六畜興旺，過上幸福安康的日子。

從臥普村下來，折返到八蓋公路上，很快便到了巴瑞村。我們見到了當?shù)赜忻陌松w木鎖，這是中國獨有的木鎖，迄今為止已經(jīng)沿用了近兩千年，是大戶人家的大木鎖。木鎖是由整段硬木空雕制作而成，匙孔十分繁雜，據(jù)縣文廣局人員介紹，“鑰匙必須完全貼近鎖槽，沒有任何縫隙。只有當這把獨一無二的鑰匙全部通過迷宮式的凹槽，才能夠觸動鎖里面的鎖稍，鎖稍彈起后，鎖才能被打開。”

之后我們經(jīng)過了俄、東追兩個牧場，也許來得不是時候，未能見到當?shù)啬撩?。再往前面走，便能看到八蓋鄉(xiāng)附近的大雪山了，難得雪山頂上的云散去一會兒。當?shù)卮迕窠榻B，在雪山上有一個小規(guī)模的季風性海洋冰川。

當車行至與八蓋鄉(xiāng)政府所在地雄金村僅有一山之隔的木玉村時，已是17時40分，村里空地停放了多輛汽車，一群孩子正在嬉笑打鬧。我們的到來，引來不少孩子觀望，他們眼中閃爍著奪目光彩。

在這里可以看到高聳的雪山和碧藍的河流，附近茂密的森林植被。從高處俯瞰村子，在一畦畦青翠的田地間，分布著一座座紅綠房頂相間的農(nóng)舍。走進村子，鄉(xiāng)親們樸實的笑臉，溫暖的問候，讓我們倍感親切。

雄金村的寂靜拉康

從木玉村到八蓋鄉(xiāng)政府所在地雄金村，僅一山之隔。越野車沿盤山險道行駛到一處山梁時，拐過一個彎，八蓋鄉(xiāng)政府就在眼前。這時天快黑了，我們住在了鄉(xiāng)政府大院里。

一覺醒來，已是清晨，濕潤的空氣略帶一絲涼意，摻雜著大地原始的味道。一片片若隱若現(xiàn)的林木湮沒在晨霧中，一間間木屋散落在翠綠中，一畦畦莊稼，一排排柵欄，都美得恰到好處。

我站到鄉(xiāng)政府樓房高處，看到一直隱藏在云霧中當?shù)厝朔Q為森格南宗圣地里的桑多白日神山，露出了部分真容。遠處的卡曲拉康小廟，被陽光一點點照亮，這是整個雄金村最早被照亮的建筑，散發(fā)出一種神圣的氣息。在雄金村附近，有四座看上去非常壯觀的大雪山，東邊云遮西邊開，南邊云蓋北邊透。

吃過早飯后，我們從鄉(xiāng)政府出發(fā)，走過一座掛滿經(jīng)幡的鋼架橋。這座看上去不長的鋼架橋，橫跨利曲藏布江兩岸。也許是我們的走動聲驚動了附近森林里的鳥，上百只小鳥飛起來，漫天黑影。這里鳥的種類極多，大都不怕人，只有人離得很近時才會飛走。

走到橋的另一邊，看見大片牧場，牧場四周被柵欄圍住，我們通過獨木梯爬過柵欄，走過一塊青稞地，經(jīng)過一處小牧場后，便來到了一座叫卡曲拉康的小廟，這座拉康有兩層樓高，旁邊建有寺廟管理者的住房，可供信教僧眾開展活動時燒茶水的小屋，四周堆滿瑪尼石，拉康大門上畫有精美的神像，還有刻滿藏文的轉(zhuǎn)經(jīng)筒。

一進門，便能見到蓮花生大師的塑像，塑像側(cè)面有護法神。提起護法神的作用，同行的索朗旺久開起了玩笑，護法神就像拉康里固定的值班人，24小時堅守崗位，人們得經(jīng)常供祭東西，否則他會生氣的。

據(jù)拉康管理人員白瑪智曲介紹，這里曾是一座寧瑪派寺廟，大約有300年歷史，出現(xiàn)過5位轉(zhuǎn)世活佛，后因地震寺廟被毀。他的父親曾是該寺廟的僧人，寺廟被毀后，他的父親主持修建，之后受村民委托管理這座拉康。他的父親去世后，由他來管理。也許是拉康人少，每月10日、25日舉行兩次讀經(jīng)活動，能識字的念誦經(jīng)文，不識字的念六字真言。每家?guī)?a href='/xiaochi/1827' target=_blank>糌粑、酥油、肉食，在拉康旁邊的伙房里，一邊喝酥油茶，吃糌粑，一邊念誦蓮花生大量咒語，每次念經(jīng)一天。

歷經(jīng)萬難，終遇尼屋

接下來我們要通過正在加寬施工的305省道，去尼屋鄉(xiāng)。早晨8點30分，我們準時出發(fā)，走過一座掛滿哈達的鋼架橋，往前不到一公里，易貢藏布江水突然收緊，兩岸是筆陡的高山，汽車穿行于懸崖邊，有些路段靠開挖山坡，甚至從石壁中炸出一條公路。一旦掉到江里，瞬間將會被江水卷走，拿朋友的話說，可免費到下游印度去“旅游”。

沿線沙石公路坡陡彎急，越野車時上時下。我坐在副駕駛位置，嚇得直冒冷汗，下意識地系上安全帶。開車的巴登師傅說，車從懸崖上掉下去，系上安全帶是沒用的，逃生更加困難。巴登開車技術(shù)好，跑的速度也快，有種漂移的感覺，我只好閉上眼睛。

我們拐過20多處回頭急彎，坐在車里依舊能看到山下的易貢藏布江。沿途是新修的土公路，沒有任何防護措施，很多地段內(nèi)高外低，特別是下坡彎道特別多。接著遇到前方施工隊封路，說是裝了炸藥，要炸掉山體，只能在安全距離外等待。突然間一聲爆破聲后，接著鏟車清理了爆破后的路面。

再往前走不遠處，305省道右邊有個山洞，據(jù)傳是蓮花生大師的修行洞，上面的一行藏語，有的藏族朋友翻譯成蓮花生大師印章，有的翻譯成蓮花生大師手印。傳說以前，這個溝里有個女魔鬼，與蓮花生大師比高低，蓮花生大師最終降伏了女魔，對她說：“從今以后，你將永不翻身。”蓮花生大師便將拇指印在石頭上，女魔鬼再也沒有出來興風作浪。

再往前20米處，有一個溫泉。據(jù)傳蓮花生大師走累后，在這里泡過溫泉，還對溫泉開過光，對治療風濕關(guān)節(jié)炎效果特別好。過去，易貢宗（縣）群眾帶上吃的，在溫泉里泡上一周，就可治好多種疾病。在溫泉上方的石頭上，還寫有一行藏文，直譯為鹽水泉，是否因水中含鹽而得名，問同行的藏族朋友，他們也不得而知。就在我享受泡溫泉的快樂時，同行的一位藏族朋友指著對面山上一塊石頭噴出的一股水說，當蓮花生大師走到這里時，用拐杖向石頭使勁插了一下，那股水便流出來了。

接著行車十幾分鐘后，便進入嘉黎縣尼屋鄉(xiāng)扎西崗村的地盤。當易貢藏布江流到這里時，當?shù)厝罕姳闳∶麨槟嵛莶夭冀?。江中心有塊巨大的石頭，江的左岸有一座吊橋連接巨石，也許很久沒人走了，上面的木板掉了不少。從巨石也有一座連接江右岸的吊橋，過去兩岸群眾便通過這兩座吊橋相互來往。

我們沿易貢藏布江逆流而上，拐過一道山梁，便進入了藏北草原嘉黎縣最東端的尼屋鄉(xiāng)第一村——扎西崗村。這里氣候溫和，河谷遠處的山坡布滿一片蔥綠的灌木、山林。這一片河谷大約有20平方公里，平整的塊狀田地長滿青稞苗，還有許多核桃樹、桃樹、蘋果樹。

我們從扎西崗村往上走，十多分鐘后便來到尼屋鄉(xiāng)政府所在地忠玉村。從自然風光來看，尼屋鄉(xiāng)更像波密一帶的景色，當?shù)氐娘L俗習慣也與波密相似。尼屋與波密只是一山之隔，森林覆蓋率在97%以上，當?shù)厝诉^去以狩獵為生，被外人視為蠻荒之地。

嘉黎縣曾經(jīng)是茶馬古道南線最重要的物資集散地和交通要沖，從尼屋鄉(xiāng)到十一世班禪家鄉(xiāng)嘉黎縣夏瑪鄉(xiāng)有180公里，如今有公路通達班禪的家鄉(xiāng)。尼屋藏布江日夜奔流不息，雕刻出千姿百態(tài)的江河地貌。江心巨石嶙峋，夾岸兩山草木茂盛，松柏蒼翠，桃樹零星點綴其間。如今，通往尼屋鄉(xiāng)的305省道正在升級改造之中。未來的尼屋旅游度假小鎮(zhèn)定會像瑞士小鎮(zhèn)一樣漂亮。等到將來高等級公路通后，外來投資進來了，這里也許會成為下一個魯朗小鎮(zhèn)。

Tips：

從318國道通麥出發(fā)到易貢，一路柏油路，路況很好，從易貢到嘉黎尼屋，305省道已經(jīng)修好了。也許受歷史、地理、交通、資金、信息、科技等因素的制約，這里是一塊尚待開發(fā)的旅游圣地，如果條件允許，非常值得去。到達嘉黎縣尼屋鄉(xiāng)后，還可到達十一世班禪的家鄉(xiāng)。

文/羅洪忠 圖/羅洪忠

Hash:752e127e498eaf3e350486b6d196c4fe54577f1a